用户:Ghren/笔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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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设文之体有常,变文之数无方,何以明其然耶?凡诗、赋、书、记,名理相因,此有常之体也;文辞气力,通变则久,此无方之数也。名理有常,体必资于故实;通变无方,数必酌于新声。故能骋无穷之路,饮不竭之源。然绠短者衔渴,足疲箸辍途,非文理之数尽,乃通变之术疏耳。故论文之方,譬诸草木,根干丽土而同性,臭味晞阳而异品矣。

虽然文体体裁虽然有常规的,但是文辞和文情的变化是无穷的[i]。无论是诗歌、辞赋、书札、奏记也好[ii],其创作的方式都是相同的,历代承袭。“文辞气力”[iii]要“通变”才可以流传下去,说明“通变”是不固定的。“名”和“理”[iv]规格是有一定的,故此要参考古人的作品。“通变”的方式是无限的,需要在创新的作品中吸取经验。按照这些方法,就能不停写出文章,在文坛上如鱼得水。然而井绳太短的人就会喝不了水,走得累的人就会半途而废,写不出好文章的人,只不过是不会“通变之术”,而不是写作方法的有限。因此,讨论作文章的方法就像是种植花草,虽植物都会依附着泥士,但是吸收阳光的不同会引起品种之间的相异。

是以九代咏歌,志合文则。黄歌断竹,质之至也;唐歌在昔,则广于黄世;虞歌卿云,则文于唐时;夏歌雕墙,缛于虞代;商周篇什,丽于夏年。至于序志述时,其揆一也。暨楚之骚文,矩式周人;汉之赋颂,影写楚世;魏之策制,顾慕汉风;晋之辞章,瞻望魏采。榷而论之,则黄唐淳而质,虞夏质而辨,商周丽而雅,楚汉侈而艳,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从质及讹,弥近弥澹。何则?竞今疏古,风昧气衰也。 今才颖之士,刻意学文,多略汉篇,师范宋集,虽古今备阅,然近附而远疏矣。夫青生于蓝,绛生于蒨,虽逾本色,不能复化。桓君山云:“予见新进丽文,美而无采;及见刘扬言辞,常辄有得”,此其验也。故练青濯绛,必归蓝蒨,矫讹翻浅,还宗经诰。斯斟酌乎质文之间,而櫽括乎雅俗之际,可与言通变矣。

在过去九个朝代的作品[⇨],是合乎创作的法则的[v]。他认为,黄帝时的《断竹》行文朴实,尧虞的《在昔[vi]一曲有所发展,而虞舜的《卿云歌》更有文采。接着夏朝的“雕墙”更为繁富,商周的诗歌则更为华丽。但是,本则上他们抒情言志的方式是一致的。相反,楚骚模仿周朝文章,然后汉朝的赋和颂都模仿楚国的作品,魏国的作品由慕效汉代,魏国的作品被晋朝人所参考。究其原因,黄帝和唐尧年代的作品淳厚而质朴,虞舜和夏朝的作品质朴而典雅、楚国和汉朝的作品铺张而艳丽、刘宋初年的作品讹滥而新奇。由质朴到新奇,这是为什么?祟尚时尚而疏忽了古典的作品,于是感染力不强,而文气衰弱[vii][viii]。现在一些有才学的文人虽然努力写作,但是大多忽略了汉代的作品[ix],而参考刘宋的作品。即使是博览古今作品也好,只重视后代文章而忽视了古人的话,就像青出于蓝一样青色虽出于蓝草,但是青色却缺乏再变化的能力了。桓谭说:“我见新进作家的文章,美丽而没有文采;我见了刘向扬雄的文章,经常都有得益。”这句话说得甚有道理。提练青色濯取必定要依靠青草;濯取红色必定要依靠茜草,要纠正文章的讹误、浅薄之处,依然要在经典中学习。只要可以在朴素和文采之间取得平衡,在雅俗之间调整,这些人便是理解“通变”了。

夫夸张声貌,则汉初已极,自兹厥后,循环相因,虽轩翥出辙,而终入笼内。枚乘《七发》云:“通望兮东海,虹洞兮苍天。”相如《上林》云:“视之无端,察之无涯,日出东沼,月生西陂。”马融《广成》云:“天地虹洞,固无端涯,大明出东,月生西陂。”扬雄《校猎》云:“出入日月,天与地沓。”张衡《西京》云:“日月于是乎出入,象扶桑于濛汜。”此并广寓极状,而五家如一。诸如此类,莫不相循,参伍因革,通变之数也。

夸张的描写手法,到汉朝初期已经到达极点了[⇨][x]。在此之后,循环因袭,即使有高飞出旧的范围也好,结果都落入先人的牢笼中。枚乘的《七发》说:“遥望东海,与苍天相连”。司马相如的《上林赋》说:“望起来望不了尽头,看起来看不了边际,太阳从东方的水中升起,明月从西边的高山出现”。马融的《广成颂》:“天地相连,本来没有边际,太阳出于东方,月亮出于西出”。扬雄的《羽猎赋》:“太阳月亮升起又落下,天地融合为一”。张衡的《西京赋》:“太阳和月亮在这里升起落下,就像是扶桑和濛汜一样”。这些夸张描写景物的手法,五位作家其实都差不多,是互相相乘的,既有继承也有革新,这才是“通变”的正确方法。

是以规略文统,宜宏大体,先博览以精阅,总纲纪而摄契,然后拓衢路,置关键,长辔远驭,从容按节,凭情以会通,负气以适变,采如宛虹之奋鬐,光若长离之振翼,迺颖脱之文矣。若乃龌龊于偏解,矜激乎一致,此庭间之回骤,岂万里之逸步哉!

因此,在写作文章的时候应候,应该注意这数个方面。写作时应该先广泛阅读书籍并找寻要领,融会贯通,找寻自己的文风。并以自己的真实情感以“会通”,并从自己的气质进行适应变革,而不应该局限于偏激的看法。刘勰又再以名家以夸张法描写事物作为例子。

赞曰:
文律运周,日新其业。
变则可[xi]久,通则不乏。
趋时必果,乘机无怯。
望今制奇,参古定法。

文末最后又留下(评论),认为写作的法则是每天不停变化的。变化才可以持久,继承才不会缺乏。应该果断地适应时代变化,同时应该抓着机会,看准现今文坛风气创出优秀作品[xii],同时参考古人的文章来定立写作法则。[c][d][e][f]

  1. ^ 1.0 1.1 1.2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張燈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2. ^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鳥瞰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3. ^ 3.0 3.1 3.2 3.3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解-周振甫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4. ^ 4.0 4.1 4.2 4.3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解-戚良德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5. ^ 5.0 5.1 5.2 5.3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解-郭晉稀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6. ^ 6.0 6.1 6.2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詹鍈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7. ^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童慶炳-文集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8. ^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何懿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9. ^ 9.0 9.1 9.2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李曰剛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1. ^ 张灯作,“只要设立也即形成了的一定文体,那末它的体裁格式总是恒常有规的;灵活多变的文章,其写法则又是无定规定格的”,认为现行的多数译法没有将“设”和“变”译出,并不妥[a]:717龚菱在《文心雕龙研究》认为指的是“情志、事义、辞采、宫商”四者是不变的,但是没有说明理由。[b]:96
  2. ^ 周振甫、杨明照认为是实指〈明诗〉、〈诠赋〉、〈书记〉三个章节,因为第六至第二十五段都是研究“文体”,所以以此包括之。整句“凡诗赋书记”至“此有常之体也”他解作“所有文体从《明诗》、《诠赋》直至《书记》,它们的名称和创作规格是有所继承的”,而詹锳、郭晋稀则认为就是实指诗赋书记这些文体。[c][d][e][f]
  3. ^ 周作“文辞的气势和力量”[c]、郭作“文辞和文情”[e]、戚作“思想和感情”[d],石家宜认为“文辞气力”就是指“文辞”本身[1]。童庆炳认为“文辞”指的是“文化的内涵”,而“气力”指是“生命的颤动和心灵的力量”[g]
  4. ^ “名理相因”一句诸家都有所争议。涂光社认为是“名即体之名,理指称名列类之所然。”[2];寇效信认为名是文体的名称,理指的文体的写作原则和规律[2];郭晋稀认为是“体裁”和“体要”[e];戚良德作“名称和写作之理”[d]。周振甫作“名称和创作规格”。金民那认为各家说法大致相通,指的是文体的特质和创作规范。[2]殷守艳认为,各家的看法只是在“名”和“因”两者是相同的,“名”指的是文体的名称,“因”指的是“因袭、继承”。[3] 但是也有学者有其他看法。吴林柏在《文心雕龙义疏》中认为按《广雅》“名,成也”和《汉书·武帝记》“理,法也”的注译认为“名理相因”指的是继承旧有法规,世代相传。殷守艳认为这个理解不当,因为文心全书“名”字没有一例作“成也”的僻义,而且“名,成也”指是动词“形成”而不是指“旧”,而“旧”的理解是辗转为释所得的。 [3]
  5. ^ “志合文别”一句,元刻本作“文财”,许无念校作“文则”,刘永济作“文别”。[f]:1084-1085按“文别”说,即指“各有分别的”。锤子翱和黄安帧进一步解释,“‘志合’就是‘通’,‘文别’就是“变’[h]:127[c]。魏雪冰认为,以“文则”说而言,即指在“宗经”的前提下达至文质彬彬的状态。[4]
  6. ^ 李曰刚、郭晋稀认为应该是“载蜡”,指的是“始为蜡祭”的意思[i]:1374。黄侃在《札记》中认为上下文的“断竹”、“雕墙”都是歌曲中的一些词组,但是只有“在昔”不是,指可能是《礼记》中伊耆氏蜡词。但是范文澜则认为可能是刘勰当时有这首歌(,只是现今不存)[i]:1376
  7. ^ “从质及讹,弥近弥澹。一句各家有所不同。范文澜以说文“澹,水摇也”将弥澹考作“弥淡”,周振甫也从之[1]
  8. ^ 本来应该作“竞今疏古,风气衰也”,但是在句中不可解,因此大多版本都校作“竞今疏古,风气衰也”,周振甫作“风昧”,而杨明照作将味作“末”解。张灯指解作“味”的方法不当,“味”和“末”之间两者的读者不像,而字形也不相似,而且虽然〈封禅〉中有“风末力寡”一句,但是通变描述的是文风变迁,而不是论述文体兴衰,两者并不相同。他指当时六朝的新奇文风不是即将消亡的文风,而是相当得到大众支持,难以想像刘勰会以“风末”来形容它。他认为“风昧”说指“文章神气的暗昧无力”。[a]:720-722
  9. ^ 刘陵认为此处的“多略汉篇”解作“忽略”的意思并不当,认为前文所提及“楚汉侈而艳”是负面的,以此看来前后观点相右,因此应该指“经略”、“归取”的意思。即“多略汉篇”意指的是时人过于汉重汉文。[5]
  10. ^ 张灯认为将“夫夸张声貌,则汉初已”译作“极点”不合史实,而且和刘勰其他言辞不合。他指,汉初的辞赋家有如凤毛麟角,而真正汉赋繁盛的时代应该是汉武帝时期,但当时己经不是汉初。而且他在〈诠赋〉中也没有将汉赋看作是汉赋形成的时代,并不合。他认为“极”应该指的是“标准”,意指“汉代初年就有了大体的规范”。[a]:722-723
  11. ^ 一作“其”、一作“堪”、一作“可”。[i]
  12. ^ 殷守艳指出,文心雕龙注家中,四十多家的注本的大意都相同,将“制奇”一字理解为“出奇制胜”意。但是她认为“出奇制胜”的“制胜”按《汉语大辞典》认为应该是是制止胜利的意思,而且刘勰在其他篇章的“奇”字意思大意都是贬义,认为此处不太可能是褒义,认为应该作“制止文坛上的新奇文风”。[6]
  1. ^ 1.0 1.1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李優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2. ^ 2.0 2.1 2.2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金民那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3. ^ 3.0 3.1 殷守艳. 《文心雕龍·通變》語詞釋義辨疑四則. 语文学刊. 2018-02, 38 (1): 38–44. 
  4. ^ 引用错误:没有为名为魏雪冰的参考文献提供内容
  5. ^ 刘凌. 《文心雕龍》研究法三題. 中国《文心雕龙》学会 (编). 論劉勰及其《文心雕龍》. 北京: 学院出版社: 389-391. 
  6. ^ 殷守艳. 《文心雕龙·通变》“望今制奇”辨义.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09, 39 (5): 129–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