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式镇墓兽
楚式镇墓兽是指中国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墓葬中的镇墓兽。楚式镇墓兽是镇墓兽的发展高峰之一[1][2] 截至目前为止,出土的楚式镇墓兽,最早可以上溯至春秋中晚期,是楚墓中常见的随葬器物,也是楚漆器中造型独特的器物之一种。此种器物外形抽象,构思谲诡奇特,形象恐怖怪诞,具有强烈的神秘意味和浓厚的巫术神话色彩。[3]
早期的面目多不清楚,亦未加上鹿角。到了春秋中晚期,出现了兽面的刻画与鹿角。其中,兽面的使用在战国中期达到鼎盛。战国晚期,镇墓兽的数量下降,形制亦趋于简单,但出现了人面型的。随着楚国的灭亡,楚式镇墓兽的使用也逐渐减少、消失。[1]
特色、造型与形制演变
编辑楚式镇墓兽的材质主要是木质和铜质,其中以木质漆器彩绘最为著名。由三部分组成:立(底)座、器身与鹿角。造型随时间有些许改变,但始终保持着三大特色。第一是在椁室内的放置位置主要在头、边箱,且总有青铜理器、访铜的陶器共出,缺少这些标示身份的礼器的墓葬中便无出土;一般一墓,指出土一件。第二是镇墓兽头多插有鹿角,第三是镇墓兽底部的方座始终存在。
立座自春秋中期发现以来,始终存在且形制大致固定,承接头身的一侧为梯形面,下面为正方形。器表多以黑漆为地,多有兽面纹、云纹等纹饰,以红、黄二彩的云纹较常见。唯一改变的是,梯形面的高度逐渐降低,彩绘的云纹颜色改变。
器身的变化最大,种类也最为丰富。头面从面目多不清楚、抽象,逐渐变为兽形虎首虎面,五官俱全,狰狞恐怖;再变成头面人形,直眉弯目较为和善。颈身从直颈变为曲颈曲身,也从直立无四肢,变成四肢俱全的跪式。到了战国中期之后,出现了吐舌的样式,但到了战国晚期,吐舌的样式则少见。战国中期出土的数量最多,形式也最多元,除了有承袭先前的单头单身的造型外,更出现了双头双身等形制。
从出土的文物可见,鹿角并非是一开始就有的。在早期,处墓有鹿角的随葬,但并未与镇墓兽结合。到了战国早期才有插鹿角的镇墓兽出现。进入战国中晚期,鹿角由一对变为两对,始终是左右对称,成对出现。鹿在楚国本就常见,以鹿角作为装饰,也成为楚式镇墓兽的一大特色。[3]
性质与功能
编辑对于镇墓兽的意象,众说纷纭,至今仍没有定论,这与镇墓兽的形象意象本就是逐渐垒叠上去,且与其造型诡异相关。郭德维认为镇墓兽意象有两点是各家皆认同的,一是楚人所特有,其他地区少有发现,二是代表楚人的思想意识,是信仰产物,为楚境内的共同意识[4]。而偏重的地方不同,便会有不同的解释。在张君的《论楚国神秘物镇墓兽的文化意义》将之归纳为十一种说法:山神、辟邪、土伯、引魂升天的龙、死神、灵魂看守者、灵魂的化身、冥府的看守者、生命之神、木主、图腾等。其中以山神、土伯、龙,三说叫被认同。
详细分析截至目前为止镇墓兽的相关研究,江达智将楚式镇墓兽的功能可以归纳为两种:一为镇墓以安定死者亡魂,使不被鬼怪吞噬的辟邪作用,或用来阻止亡魂出来肆虐;另一为引魂升天,而后者与楚国的巫文化有密切的关系。
造型
编辑镇墓兽构成下部基座的长方体部分,象征埋葬死者的墓穴及封土,为墓主尸身在冥府的居所;叠在基座上的小方体,象征的是墓上的建筑,是墓主灵魂接受祭祀或饮食起居之所;在小方体上,带鹿角的龙体或人体,象征在魂升天的龙或天神,预示墓主灵魂将由龙引接归天。楚人相信鹿具有神性,且鹿与交通有关, 因此镇墓兽皆有鹿角,作为与神界沟通的媒介。此造型与学界认为有引魂升天功用之长沙马王堆帛画布局一致。
楚式镇墓兽自下而上,分别象征墓主在冥府、人间及天界,三处的居所,及墓主人升天的过程。反应楚人期望死者尸身安卧于地下,灵魂享受于人间,并魂升天界的愿望。
墓葬位置与墓主阶级
编辑楚式镇墓兽的造型主题反应出墓主灵魂是骑乘龙升入天神所居之处,一般出土于墓主的头部前方,有的甚至放在木棺上所设置,可开启的门窗之前,即灵魂出棺的第一地点。
从墓主的身份可见,有随葬镇墓兽的,大多是“士”这个阶层,并不是所有的贵族的墓中都有镇墓兽。而只有具备骑乘动物以升天之特殊资质的巫觋,才可承载法器升天。固可以推知,有随葬镇墓兽的墓主身份为巫觋,而具有巫觋身份者,又以“士”这个阶层比例最高。
由此可见,楚式镇墓兽为楚地巫觋死后魂升天界的法器。[5]
地区性差异
编辑从目前出土的镇墓兽来看,镇墓兽的分布非常不均匀,以湖北、湖南、河北、安徽最多,可能与考古的进度有关。在楚都纪南城一带最集中,而当中又以湖北的江陵最多。
各地出土的镇墓兽,也有些微的形制差异,但是大致上皆保有楚式镇墓兽的基本结构与特色:“鹿角”、“头面”与底部的方形“立座”,其中与其他地区出土镇墓兽差异较大的,是战国早中期长沙地区出土的镇墓兽。
镇墓兽葬俗的传播与转换:战国早中期长沙地区
编辑在楚国国力昌盛的时期,也是信仰鼎盛的时期,随葬镇墓兽的葬俗与悬底弧形棺的使用,由楚国首都,郢都(今湖北省西部,荆州市荆州区的纪南城)向外传入南楚地区。
长沙地区的悬底弧形棺与镇墓兽两种葬俗均可能由楚郢都传播而来,比较长沙地区出土的随葬品与其墓葬形式,两种习俗几乎完全重叠且仅限于高等级的墓葬,显示这种葬俗仅限于高等级贵族群体,无广泛的传播与应用。
悬底弧形棺与镇墓兽不普及的原因
编辑从长沙出土的墓葬,可以看到出土的悬底弧形棺与镇墓兽数量均非常的少,其原因可能为:该地区风俗的保守性与技术的不普及。
风俗的保守性:镇墓兽在学界多视为带有信仰意义的风俗。而丧葬习俗是文化中最保守的部分,在没有社会变动的助力下,或者是当地文化深厚的基础下,本就难以受外地因素影响。且从长沙出土的墓葬显示,镇墓兽的流传仅限于兽江陵影响较深的墓主,因此也可以推断该信仰未在长沙地区流行。
技术的不普及:悬底弧形棺与镇墓兽的制作,均需要有相当专业的技术。而悬底弧形棺与镇墓兽,均是外来的文化,且木雕漆器的技术也是从外地传入,发展尚不成熟。当地的工匠不具备相关的知识与能力,因此出土的镇墓兽形制、造型(发展出独有的圆面造型,特征为直立的扁圆头部,犹如波浪鼓,头部彩绘为抽象纹饰)均与江陵地区相异,也对此文化的发展产生限制,使得数量明显少很多。
长沙地区镇墓兽的功能
编辑与江陵地区相异,长沙地区出土的镇墓兽与悬底弧形棺,虽然不普及,且墓主阶级均较江陵地区高出许多,但文化面貌多元,包含郢文化、长沙本地文化、越文化,未有统一的文化风格,可见其与族属无关,而是经由特定的社会阶层为媒介传入的。因此,可以推测在长沙地区的镇墓兽,与原本的信仰无关,而是借由镇墓兽,显示墓主与江陵地区交流频繁,与作为炫耀与显示墓主社会地位之用。[1]
式微
编辑在楚国灭亡不久,秦人进入楚地后,镇墓兽的使用逐渐消失,到了六朝时期,避邪取代了镇墓兽,由地下转到地上。其可能的原因大概可以归纳为三点。
灵魂观的转变
编辑对于先秦时代的人而言,墓葬只是灵魂暂居的居所,灵魂随死者进入墓室,但最终会离开,进入仙界,而镇墓兽在此转换过程发挥了关键的媒介与象征作用。
到了秦汉时期,墓葬在人的心目中,逐渐变成最终的归宿。灵魂仍有游历仙界之,但是仙界就在墓室内。墓葬深埋封闭,以隔绝阳世,但内部开通,提供生人和神仙生活方式需求的复合体,灵魂也在此不灭。
灵魂观从希冀灵魂升仙,转变为留驻于幻化成灵魂本身的墓室内。灵魂最终安息位置的改变,让镇墓兽便失去了其原本存在的功能与意义。
替代品的出现
编辑在战国中期偏晚前后,即便是大型的墓葬,已多不见镇墓兽。镇墓兽的数量逐渐减少,与此同时,随葬俑的数量猛然增加。到了汉代,墓葬品中象征性的多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铜礼器与大量陶俑。
从随葬的位置关系来看,随葬俑起初可能是镇墓兽的助手,亦有同样与镇墓兽担任守护亡灵的角色,目前尚不能确定。但是,随葬俑逐渐取代镇墓兽这点是肯定的。
镇墓兽的兽形被人形取代,为保留其威吓、辟邪,往往取其吐舌的夸张作用。被定位为汉前期的长沙马王堆三号墓人形坐像出土,头上插有鹿角,两手张开,且被置在墓道左右,其用意为守住墓门。此可以做为镇墓兽镇守墓主的功能被随葬俑取代之例证。
墓室空间设计的改变
编辑镇墓兽在早期有镇墓守卫,防范土中动物,特别是老鼠的侵害,保护死者的灵魂不被鬼魅侵扰的功能。但是,东汉后的墓,多较为坚固,且陪葬品中亦有许多具有类似功能的,因此以鹿、狗来镇墓之风俗便消失了。
受到新阳世观的影响,墓俑以“辟邪-侍从-沟通神界”的多重类别与功能,分置于墓葬各处,与其它的设计等,一同构成完整的地下(身后)世界,守护死者尸身与灵魂驻留的需要。彻底取代了先秦的镇墓兽与较为开放式的墓。
灵魂观的转变、替代品的出现与墓室设计的改变,都让镇墓兽失去其存在的功能与意义,它的消失也就不足为怪了。[6]
参考文献
编辑- ^ 1.0 1.1 1.2 王诗涵. 從長沙地區戰國早,中期帶鎮墓獸楚墓看葬俗的傳播與轉換. 早期中国史研究: 89-117.
- ^ 张成. 魏晉鎮墓獸俑分期研究. 中央民族大学,硕士学务论文. 2010年5月: 1-78.
- ^ 3.0 3.1 蔡其原. 楚墓中「鎮墓獸」之分佈與演變及其形象義析論. 东华中国文学研究. 2006年9月, (四): 25~50.
- ^ 郭德维,《楚系墓葬研究》:“对于镇墓兽虽有不同的看法,但有两点各家的意见是相同的。 一、是楚人特有,不和其他地域、民族共有,在其他地区少有发现 二、代表处人的某种思想意识,是楚人的某种信仰产物,楚境内的共同意识。”
- ^ 丁兰. 試論楚式“鎮墓獸”與東周時期楚民族的巫文化. 武汉文博. 2010, (一): 28-32.
- ^ 杨怡. 楚式鎮墓獸的式微和漢俑的興起. 考古学文物. 2004, (一): 54-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