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学运
野百合学运,又称1990年3月学运、三月学运,是指在1990年3月16日至3月22日间于中华民国所发生的一系列学生运动,由国立台湾大学学生周克任、何宗宪、杨弘任签署发起宣言[1],最初号召共9位学生(含3位发起人)至中正纪念堂展开静坐行动,开启野百合运动序曲,人数最多时曾经有将近6,000名来自台湾各地的大学生,集结在中正纪念堂广场(今自由广场)上静坐,他们提出“解散国民大会”、“废除临时条款”、“召开国是会议”、以及“政经改革时间表”等四大诉求[2]。这是中华民国政府迁台以来所发生的第一次大规模学生抗议行动,这场活动对中华民国的民主政治产生相当程度的影响与质变。在学生运动后,时任中华民国总统兼中国国民党主席李登辉依照其对学生的承诺,在不久后召开国是会议,随后于1991年废除《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并结束“万年国会”的运作,使台湾的民主化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2]。
野百合学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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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 1990年3月16日至3月22日(6日) |
地点 | |
目标 | 解散国民大会 废除临时条款 召开国是会议 政经改革时间表 |
方法 | 占领、包围、示威 |
结果 | 时任总统李登辉召开国是会议。 国民大会在1991年废除《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并全面改选,结束万年国会的运作。 |
近6,000名台湾各地与各直辖市的大学生,集结在中正纪念堂广场上静坐。 |
事件背景
编辑从1980年代末期开始,民主化就历经剧烈的变动。台湾经过解严、解除报禁和党禁后,民间活力四起、各种社会运动蓬勃发展。台湾各地弥漫著一种骚动随时而出、不安于世的氛围。这股澎湃、新生的风潮,自然而然地也漫延到校园内,使校园成为聚积社会能量的一个重要场域[3]。
虽然在1987年时任总统蒋经国结束台湾戒严,尽管社会经济蓬勃发展,政治改革却似乎永远追不上民众的要求,即使1988年蒋经国去世,李登辉继任总统后,改革速度仍然保持慢速。1990年,是第8届中华民国总统选举的年份,当年2月,中国国民党提名李登辉、李元簇为第八届正副总统候选人,由于国民党内部对李登辉采用之副总统人选及决策方式有所歧见,国民党领导阶层爆发严重之权力斗争,形成所谓“主流派”(支持李登辉)与“非主流派”(反对李登辉)之争。非主流派企图推出林洋港、蒋纬国参选,但因林洋港拒绝接受连署而破局。而这两派之争又牵涉敏感的“省籍问题”,史称“二月政争”。就在同年3月13日,政府迁台四十年来从来未曾全面改选过的国民大会自行通过“临时条款修正案”,将1986年所选出的增额代表任期延长为9年,创下国会议员自行通过延长任期的恶例,在当时被嘲讽为“山中传奇”[4]。
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各界对国大代表一连串扩权牟利的行为,不但开始感到不耐烦,同时也开始展开抗议,“罢课、罢税、抗税”的呼声四起。由于民主进步党主席及国大代表赴总统府请愿遭抬离殴辱,而有升高抗争强度的趋势。1990年3月16日,9名国立台湾大学学生到中正纪念堂前静坐抗议,拉出写著“我们怎能再容忍七百个皇帝的压榨”的白布条,为野百合学运揭开了序幕[5]:35。
事件经过
编辑3月16日
编辑由于学生选择的静坐地点在禁止集会游行的博爱特区中,静坐者面临了可能被警方驱离的状况。于是,一些学运人士、社运人士、以及媒体记者,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前往支援,在寒风中一直撑到第二天早上,广场的指挥中心成立,野百合学运度过了最危险的一个夜晚。
3月17日
编辑由于媒体的报导,3月17日的傍晚已有200多名学生进驻广场静坐,台大自由派学者并于同日发起“柔性罢课”,宣布自19日起一周将上课地点改在中正纪念堂广场,并定名为“民主教育周”。由于各级议会与社会团体自16日起就陆续发表“声讨国大”行动,国民党政争已拓展成全民各阶层的动员。在媒体持续披露广场静坐消息下,17日在学生静坐现场旁围观的群众已迅速突破2000人,广场俨然成形并持续成长。
3月18日
编辑3月18日,广场的静坐运动已快速发展成全国性的学运份子串连活动,参与静坐示威的大学生已达数千人。当天下午,甫成立的民进党发起造势大会,动员数万群众在广场大门旁边进行演说,主轴在于声讨国大。广场之学生自治领域,表现出超龄的政治运作,以和平理性态度扩大静坐的参与,依共同讨论来形成决策共识,发表《广场通讯》与社会进行对话,并进行自我教育与组织的工作。静坐广场与围观声援的民众间以绳索区隔,在广场决策委员会表示要以“自主、隔离、和平、秩序”的四大原则来进行广场抗争时,野百合学运已用自主的逻辑宣示了学运成为独立自主的社会力之一。
也是在这一天,在由学运团体所组成的校际会议上,学生们正式发表了野百合学运的四大诉求:
- 解散国民大会,重建一元化的国民大会制度。
- 废除《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重建新的宪法秩序。
- 召开国是会议,全民共谋体制危机的解决。
- 提出民主改革时间表,呼应民意的潮流[5]:83。
这四条要求,反应当时台湾民间社会一部分人士对统治者的具体要求。
3月19日
编辑3月19日,在学运团体、学生自治组织与教授的集体动员下,广场人数爆增。上午10时,10名广场静坐学生发起绝食抗争,绝食声明中要求总统李登辉与行政院长李焕于21日前答复广场四大诉求,将道德张力推向高峰。当日傍晚,广场学生已突破三千人;晚间11点,校际会议通过“野百合”为本次学运之精神象征,因此此次学运称为“野百合学运”。在一份由学生广场文宣组所发出之《野百合的春天》传单中,学生们对选择野百合作为该次运动之精神象征的原因,有如下的说明:
- 自主性:野百合是台湾固有种,象征著自主性。
- 草根性:野百合从高山到海边都看的到,反映了草根性。
- 生命力强:她在恶劣的生长环境下,依旧坚韧地绽放。
- 春天盛开:她在春天盛开,就是这个时刻!
- 纯洁:她白色的纯洁,正如学生们一般。
- 崇高:在鲁凯族里,她更是一生最崇高荣耀的象征[5]:116。
台湾野百合道尽了学生心目中的野百合学运,包含了对台湾主体性的认同(自主性)、全民的运动(草根性)、对抗不义的勇气(生命力强)、青春的活力(春天盛开)、学生的理想道德象征(纯洁)、以及参与者生命中的荣耀(崇高)。
3月20日
编辑3月20日,广场静坐的学生已超过五千人,决策委员会决定由原来七名扩增到十二名。面对总统大选的前一天,全国目光焦点均聚集在广场,学生的压力越来越重。而在社会力表态上,各级议会均派代表前往探视学生;但基于超党派原则,没有政治人物得以上台发言。总统府则发出新闻稿表示,李登辉总统已决定召开国是会议,以处理宪政体制与政治改革的问题,并订定改革时间表。这是统治者对野百合学运之四大诉求首次的正面回应。代表军方的参谋总长陈燊龄上将也公开肯定学生的抗议是爱国行动,并建议学生尽早结束静坐行动;这是军方首次对学运公开表态,虽然是肯定,但是也令人嗅出不寻常的气味。稍后,警政署、教育部、各校校长开始联合劝告学生尽快复学。
3月21日
编辑3月21日,甫当选第八任总统的李登辉决定于下午3时在总统府接见53名学运学生代表。静坐学生透过各校讨论的机制,形成与李登辉会面的四点要求共识:
- 请李登辉总统接受学生们追求民主宪政的决心情操,以及学生提出的四项严肃要求。并对民众公开发表。
- 在第8任总统就职前,国是会议必须由各阶层、各党派的代表公平组成,必须讨论中止动员戡乱时期、废除临时条款、国会全面改选,并订定政经改革时间表。
- 全体在广场上的学生于李总统明确同意以上两项要求,即结束静坐活动,学生将对国政大事的发展继续保持高度关切。若李总统不能对上述要求作肯定的答复,我们将坚持原则、持续抗争。
- 为了确保上述主张得以落实,我们将即刻组成校际联合组织,持续监督国是会议,必要时并随时号召全国学生再度组织动员,在台湾未能完全彻底民主化之前,我们绝不停止奋斗[5]:141。
学生代表在与李登辉会面后回到广场。广场上的学生在看过双方会面的录影带后,进行分校讨论,以决定是否要结束这次抗争。最后,校际会议以22:1的压倒性投票数,决议于22日早上宣布撤离中正纪念堂广场。
3月22日
编辑3月22日早晨,指挥中心正式宣布撤退声明《追求民主、永不懈怠》,校际会议最后决定继续“全国学生运动联盟”(简称“全学联”)之组织工作,各地学生陆续撤出广场,结束为期六天的野百合学运。
学运组织架构
编辑1990年3月19日,针对集结的学生及学校增多,学运调整内部组织,并在《广场通讯2》文宣广为宣告[1]:
后续决策小组增加至11人,其中,郑文灿担任决策小组发言人,范云担任总指挥[6]。
影响
编辑李登辉承诺召开国是会议之后,行政作业迅速展开,4月3日公布筹备委员名单,4月14日召开第一次筹备会议,履行先前对学生的承诺。6月28日,李登辉于台北市圆山大饭店举行国是会议,计一百四十一人代表出席;与会各界代表除了国民党政府高级官员外,还包括美丽岛事件受刑者、民进党领导人和海外黑名单人士;此次“朝野协商”针对“国会改革”、“地方制度”、“中央政府体制”、“大陆政策与两岸关系”、“宪法与临时条款修正方式”等五组议题逐一讨论,最后达成“终止动员戡乱时期”、“回归宪法”、“废止《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修宪采取一机关两阶段方式”、“修宪以《中华民国宪法增修条文》名之”等共识,并一一透过法定体制逐一落实。
就资深中央民意代表退职而言,政治上实际的推动者实际是立法院与大法官会议,而不是国是会议。对资深中央民意代表不愿退职及国大代表扩权不满的增额立法委员,以民进党籍的陈水扁、余政宪、彭百显为首,结合国民党籍的赵少康等人,共二十六人在6月初提案声请释宪。而在国是会议召开、朝野未达成具体共识之际,6月大法官会议做成司法院释字第261号解释,规定资深中央民意代表应于1991年12月31日终止行使职权,才使得退职条例的功能得以彰显,也正式宣告了“万年国会”终结的最后期限。
野百合学运对台湾政局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从宏观的角度来看,一方面,对于台湾政治发展而言,虽然野百合学运的学生后来并未重回广场,然而“当时高举理想大旗的四大诉求,也逐渐内化成台湾1990年代政治民主化的基本诉求,在台湾社会普遍接受下,陆续在十年中完成国家民主化的初步改革、以及政权的和平转移”。另一方面,对于学校里面的校园文化而言,“透过这次学运和成果,开拓了校园内更大的民主空间,让学生不再那么畏惧政治,有助于台湾社会的更民主化”[7]。
从比较微观的角度来看,经过十数年后,很多现在属于民进党阵营、或者和民进党理念比较接近的新生代社会菁英,其实都和野百合学运前后的校园运动及社会运动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比如说,前总统府副秘书长马永成、行政院副院长郑丽君、前行政院副院长郑文灿、外交部部长林佳龙、前文化部部长史哲、嘉义县县长翁章梁、台南市市长黄伟哲、高雄市市长陈其迈、民进党前秘书长罗文嘉、民进党立法委员范云、民进党立法委员李昆泽、民进党立法委员锺佳滨、民进党立法委员林宜瑾、民进党前立法委员郭正亮、国民党前立法委员郑丽文、前内政部政务次长颜万进、国立中正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兼社会民主党第二任召集人陈尚志、国立台北艺术大学助理教授顾玉玲、《台湾苹果日报》社长陈裕鑫和蕃薯藤执行长陈正然都是“学运世代”的重要成员[3]。此外,亦有不少人深耕学界,如政治大学法学院教授詹镇荣 (页面存档备份,存于互联网档案馆)。在某种程度上,“学生运动”正是属于他们这一世代的人的共同语言。
相关条目
编辑注释
编辑- ^ 1.0 1.1 野百合學運. 学动.运生 - 台湾战后学生运动回顾特展. 2015-10-13 [2023-07-25].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04-29) (中文(台湾)).
- ^ 2.0 2.1 邱万兴. 看見野百合學運世代崛起!. 台北: 历史学柑仔店. 2021年3月16日 [2022年5月20日].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2年6月7日) –通过自由时报 (中文(台湾)).
- ^ 3.0 3.1 庄智. 學運世代:眾聲喧嘩的十年. 台湾光华杂志 (台北). 2012-05 [2004-10-31].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1-04) (中文(台湾)).
- ^ 李鸿典,<戒严幽灵续顽抗>漫长抗争换来民主 互联网档案馆的存档,存档日期2013-10-14., 新台湾新闻周刊, 2007/07/19
- ^ 5.0 5.1 5.2 5.3 林美挪编. 憤怒的野百合:三一六中正堂學生靜坐記實. 台北: 前卫出版社. 1990 (中文(台湾)).
- ^ 看見野百合學運世代崛起. 历史学柑仔店. 2020-03-13 [2023-07-25].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07-29) (中文).
- ^ 王振寰 1990,274
相关的史料与研究书目
编辑- 邓丕云,1993,八零年代台湾学生运动史。台湾研究基金会企划。台北:前卫出版社。
- 范云编,1993,新生代的自我追寻。台北:前卫出版社。
- 何金山、官鸿志、张丽伽、郭承启合著,1990,台北学运 1990.3.16 - 3.22。台北:时报文化。
- 何荣幸,2001,学运世代:众声喧哗的十年。台北:时报文化。
- 林美挪编,1990,愤怒的野百合:三一六中正堂学生静坐记实。台北:前卫出版社。
- 孟繁忠,1991,台湾地区解严后学生运动之研究。中央警察大学警政研究所硕士论文。
- Tang, Yung-yi. 1996. Evaluating Media Performance: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aiwanese Press Coverage of the Wild Lily Movement. Ph.D. diss.,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
参考书目
编辑- 不著撰人,nd,1990年代:野百合学生运动 [online]。台南:国立成功大学。[引用于 2004年10月30日]。全球资讯网网址:[1]。
- 陈福当,nd,三月学运,见学习加油站 [online]。台北:中华民国教育部。[引用于 2004年10月30日]。全球资讯网网址:[2]。
- 林美挪编,1990,愤怒的野百合:三一六中正堂学生静坐记实。台北:前卫出版社。
- 王振寰,1990,学生运动与政治,见林美挪编,愤怒的野百合:三一六中正堂学生静坐记实,页272-75。台北:前卫出版社。
- 庄智,2002,《学运世代:众声喧哗的十年》 [online]。台北:光华杂志。[引用于 2004年10月31日]。全球资讯网网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