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亞當斯
約翰·亞當斯(英語:John Adams,1735年10月30日—1826年7月4日)是美國開國元勛、政治家、律師、外交官、作家,1797至1801年當選第二任美國總統。他是美國革命重要領導人,帶領美國從英國獨立,曾任駐歐外交官。他兩次當選美國副總統,1789至1797年在喬治·華盛頓總統手下任職。亞當斯認真撰寫日記,定期與同代許多要人通信,包括他的夫人兼顧問艾碧該·亞當斯、好友兼宿敵湯瑪斯·傑弗遜。
約翰·亞當斯 John Adam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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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任美國總統 | |
任期 1797年3月4日—1801年3月4日 | |
副總統 | 湯瑪斯·傑弗遜 |
前任 | 喬治·華盛頓 |
繼任 | 湯瑪斯·傑弗遜 |
第1任美國副總統 | |
任期 1789年4月21日—1797年3月4日 | |
總統 | 喬治·華盛頓 |
前任 | 新職位 |
繼任 | 湯瑪斯·傑弗遜 |
第1任美國駐英國大使 | |
任期 1785年4月1日—1788年2月20日[2] | |
指定 | 邦聯議會 |
繼任 | 湯瑪斯·平克尼 |
第1任美國駐荷蘭大使 | |
任期 1782年4月19日—1788年3月30日[2] | |
指定 | 邦聯議會 |
繼任 | 查爾斯·杜馬(代理) |
美國駐法特使 | |
任期 1777年11月28日[3][4]—1779年3月8日 | |
前任 | 西拉斯·迪恩 |
繼任 | 班傑明·富蘭克林 |
海事委員會主席 | |
任期 1775年10月13日—1779年10月28日 | |
前任 | 新職位 |
繼任 | 法蘭西斯·劉易斯(大陸海軍委員會) |
麻薩諸塞州大陸會議代表 | |
任期 1774年9月5日—1777年11月28日 | |
前任 | 新職位 |
繼任 | 塞繆爾·霍爾滕 |
個人資料 | |
出生 | [注 1] 英屬美洲麻薩諸塞灣省布雷恩垂(今屬昆西) | 1735年10月30日
逝世 | 1826年7月4日 美國麻薩諸塞州昆西 | (90歲)
墓地 | 聯合第一教區教堂 |
政黨 | |
配偶 | 艾碧該·亞當斯 (1764年結婚—1818年去世) |
兒女 | 六人:艾碧該、約翰·昆西、查爾斯、湯瑪斯、蘇珊娜、伊莉莎白 |
父母 | |
學歷 | 哈佛大學(文學學士、文學碩士) |
職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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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名 |
亞當斯革命戰爭前是執業律師,積極參與政治活動。他致力推動辯護權和無罪推定,波士頓大屠殺後頂住民眾反英情緒壓力,為面臨謀殺指控的英國軍人辯護並取得無罪判決。他是麻薩諸塞灣省大陸會議代表、革命戰爭領導人,1776年協助傑弗遜起草《獨立宣言》。亞當斯在歐洲折衝尊俎,推動談判與英國達成和約,取得至關重要的政府貸款。他還是1780年《麻薩諸塞州憲法》主作者,與著作《關於政府的思考》一樣對《美國憲法》頗具影響。
擔任合眾國首任副總統八年後,亞當斯1796年當選第二任美國總統,是史上僅有的聯邦黨總統。他的四年任期遭遇民主共和黨激烈抨擊,宿敵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為首的聯邦黨人也好不到哪兒去。美國與法國1798年不宣而戰,亞當斯簽署極具爭議的《客籍法和鎮壓叛亂法》,壯大美國陸軍並建立美國海軍。他任內搬進新建成的總統府(今稱白宮),是首位入主白宮的總統。
亞當斯1800年競選連任,但聯邦黨人反對,傑弗遜的支持者指責他專制,最終副總統兼昔日好友傑弗遜上台,亞當斯卸任後回歸麻薩諸塞州。他主動給傑弗遜寫信化敵為友,兩人持續通信14年。亞當斯與夫人子女眾多,許多後代當上政治家、外交官,史家稱「亞當斯政治家族」,第六任美國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便是兩人之子。1826年7月4日是《獨立宣言》簽署50周年,亞當斯在傑弗遜去世數小時後與世長辭。前12任美國總統只有亞當斯父子沒有奴隸,針對史家與學者的民調一直把亞當斯排在歷任總統前列。
早年經歷和教育
編輯童年
編輯約翰·亞當斯1735年10月30日(舊曆1735年10月19日)生於麻薩諸塞灣省布倫特里的家族農場[注 2][5]:317,是父親老約翰·亞當斯和母親蘇珊娜·博伊爾斯頓的長子,兩個弟弟分別叫彼得(1738至1823年)和伊萊休(1741至1775年)[5]:11。老約翰是公理會教堂執事和民兵中尉,靠務農並做鞋養家餬口;蘇珊娜來自今布魯克萊恩數一數二的醫學家族[1]:29–30。老約翰還擔任鎮委員,負責監督學校和道路建設。亞當斯對父親讚不絕口,經常回憶父子親情[5]:11–14。他父輩祖上是英格蘭人,高祖父亨利1638年左右從布倫特里移民麻薩諸塞灣省[1]:29–30。
亞當斯的成長環境趨於溫和,自認應該維護傳統。清教徒對當地文化、法律、傳統影響極大,亞當斯的父母都是信徒。他出生時宿命論之類清教徒信條基本消亡,清教徒許多嚴厲的習慣已經緩和,但亞當斯仍將傳統視為「承載自由、仍具神聖緊迫感的事業」。[6]據他回憶,父母以「蔑視和恐懼對待所有放縱行徑」引發的「恥辱、下賤、破滅畫面」[5]:11。亞當斯多年後自認童年時代享有人生最大的幸福:母親非常希望而且有能力塑造孩子的品行[7]。
亞當斯身為長子必須接受正規教育,六歲開始在教師開辦的家庭小學就讀,主要教材是《新英格蘭啟蒙讀本》。不久他拜入布倫特里拉丁語學校約瑟夫·克萊弗利門下,學習拉丁語、修辭、邏輯、算術。亞當斯兒時多次逃課且不喜歡老師,希望長大後務農為生。父親最後命令他「遵從我的期望」留在學校,所幸孩子對老約翰聘請的新校長約瑟夫·馬什頗具好感。[5]:12–14
高校與成年
編輯1751年,16歲的亞當斯進入哈佛學院,拜入約瑟夫·梅休門下[1]:35。成年之際他醉心學術,研究修昔底德、柏拉圖、西塞羅、塔西陀的原文著作[1]:13。他沒有遵從父親的希望獻身神職[5]:16,1755年畢業並獲文學學士學位後一邊在伍斯特教書,一邊思考此生如何安身立命。此後四年他爭取成名,渴望獲得超出同齡人的「榮譽和聲望」,決心名垂青史。他決定當律師實現目標,在寫給父親的信中表示不少律師「成就高尚和英勇」,神職人員往往是「純粹的蠢蛋假裝聖潔」。他的抱負與清教徒立場衝突,促使人們對他自認「虛有其表」、無法感受「同齡人幸福」的說法心持保留。[5]:17–18
1754年英法北美戰爭爆發,許多同齡人為賺錢投身戰場,19歲的亞當斯心中頗感掙扎。他多年後表示雖說很想當律師,但程度還遠不及此時他有多麼想當兵。身為長子,他沒有盡責保持家族美德,甚至從未擔任民兵軍官。[5]:21
律師事業與婚姻
編輯亞當斯1756年拜入伍斯特大牌律師詹姆士·普特南門下學法律[5]:19,1758年獲哈佛學院文學碩士[8],次年通過律師資格考試[1]:44。他早早養成習慣在日記敘述遇到的人和事,如1761年小詹姆士·奧蒂斯質疑英國頒布協查令狀、授權英國人不予通知無理搜索殖民地房屋的法律論證。奧蒂斯的論證促使亞當斯投身北美殖民地獨立。[5]:46
波士家商界對皇室為打擊殖民地走私發布的協查令狀心驚不已,該狀相當於無限制搜查令,要求地方治安官甚至普通公民協助闖入殖民者住宅、遵從海關官員任何要求[9][10][11]。憤怒的商人聘請奧蒂斯在法庭質疑協查令狀,奧蒂斯以此次演講青史留名,他引經據典,大憲章、自然法、殖民者「身為英格蘭人的權利」都是有力論據[9][12][13][11]。
法庭判決殖民地商人敗訴,點燃美國革命星星之火。奧蒂斯的論述在各殖民地出版,激發殖民地人權呼聲。青年律師亞當斯在擁擠的法庭觀摩庭審,深為奧蒂斯的表現和法律論述感動,多年後表示「獨立的念頭就在那時誕生」。[12][13][11][14]
1763年,亞當斯為波士頓報紙撰文七篇,探討政治理論的方方面面。文章均署筆名「漢弗萊犁地慢跑者」,字裡行間嘲諷自私且渴望權力的麻薩諸塞灣殖民地精英。[5]:36–39亞當斯早年不如堂兄塞繆爾·亞當斯出名,但擔任憲法律師的工作成果、對歷史的精通與分析、對共和主義的擁護都令他影響越來越大。亞當斯知道自己衝動易怒,常對從政構成不利影響。[5]:16
亞當斯18世紀50年代末喜歡上漢娜·昆西,兩人獨處時他準備求婚,但朋友突然出現導致時機流逝。1759年他遇見15歲的遠房表妹艾碧該·史密斯,[15]好友理察·克蘭奇此時在追求艾碧該的姐姐。亞當斯本對艾碧該三姐妹不感冒,日記裡稱三人不「討喜、不坦誠、不直率」。[1]:51–52但時間足以改變印象,他與艾碧該不顧女方目中無人的母親反對在1764年10月25日成婚。兩人志趣相投,都喜歡書籍而且一直能真誠地相互讚揚或批評。1761年老約翰去世,亞當斯繼承3.8公頃農場並與夫人搬入大宅住到1783年。[16][1]:55–56亞當斯與艾碧該共有六個孩子,1765年出生的長女也叫艾碧該,暱稱「納比」[1]:58;次子約翰·昆西·亞當斯1767年出生,與父親一樣當上美國總統[5]:57;三女蘇珊娜1768年誕生,四子查爾斯生於1770年,五子湯瑪斯1772年[5]:71,么女伊莉莎白1777年[1]:171–172。蘇珊娜一歲時夭折[5]:71,伊莉莎白死產[1]:171–172。三個兒子都當上律師但只有約翰·昆西混得風生水起走上從政之路,查爾斯和湯瑪斯的事業都沒有起色,染上酒癮後英年早逝。亞當斯所留文獻沒表達對子女命運的感受。[1]:634–635
革命戰爭前
編輯反對印花稅法
編輯為支付英法戰爭開支,英國議會完全沒有徵詢殖民地議會意見就強行頒布《印花稅法》,要求殖民地為加蓋印花稅的文獻繳納直接稅[17][18],亞當斯引領殖民地普遍反對新法並由此成名。《印花稅法》執法權屬英國附屬海軍法院,而非普通法法院[18][19]:72–76。附屬海軍法院審判無須陪審團,可謂極其不得人心[17]。新法產生高額經濟成本,實施前又未經殖民地同意,反對聲浪愈演愈烈,暴力抗法時有發生,執法阻力很大[19]:72–76。亞當斯1765年致信布倫特里駐麻薩諸塞灣省議會代表,文件人稱《布倫特里指示》,聲稱《印花稅法》剝奪所有英格蘭人都享有(且所有自由人理應享有)的兩項基本權利:徵稅前必須徵得同意,陪審團審判。該文簡明扼要地捍衛殖民者權利和自由,成為其他城鎮同類文獻範本。[5]:55–56
同年八月,亞當斯再度用筆名「漢弗萊犁地慢跑者」撰文反對《印花稅法》,單在《波士頓公報》就發表四篇文章。《倫敦紀事報》1768年以《美洲真實情感》為題再版他的文章,又名《論教會與封建法》。亞當斯12月向總督和議會演說,宣稱麻薩諸塞灣省在英國議會沒有代表,故《印花稅法》無效。[5]:39[1]:59–61他指出,波士頓牧師喬納森·梅休援引羅馬書為起義辯護,反對《印花稅法》的布道激起許多人起立抗議[20]。寫作極力反對《印花稅法》同時,亞當斯回絕群眾抗議運動領袖塞繆爾·亞當斯的意圖,不捲入暴民行徑和公眾示威[5]:47–49。1766年,布倫特里鎮大會推舉亞當斯為鎮委員[1]:63。
1766年初《印花稅法》廢除,殖民地與英國的緊張關係暫時緩解[1]:62–63。亞當斯擱下政治,1768年4月帶家人遷居波士頓後專心當律師。一家人在布拉特街租下當地人稱「白宮」的木板房,居住一年後搬到冷巷,後又遷至市中心布拉特爾廣場的大房子。[5]:57隨著傑里米·格里德利去世,奧蒂斯精神失常,亞當斯成為波士頓頭號律師[1]:63。
波士頓大屠殺:英軍辯護律師
編輯英國1767年通過湯森法案,局勢再趨緊張,暴力活動增多促使英國向殖民地增兵[5]:57–59。1770年3月5日,暴民靠近落單的英軍哨兵,八名戰友前來增援,但四周群眾增至數百。暴民向軍人投擲雪球、冰塊、石頭,混亂中軍人開火打死五人,史稱波士頓大屠殺。軍人被捕並控以謀殺,其他律師都不願出手辯護,深信任何人都有權接受公正審判並獲律師辯護的亞當斯不顧此舉可能危及聲譽挺身而出。為緩和民眾情緒,庭審大幅延遲。[1]:65–66
部隊長官湯瑪斯·普雷斯頓10月24日開始受審,庭審持續一周後宣判罪名不成立,法庭無法證實他是否命令部下開槍[21]:39。其他軍人12月受審,亞當斯在庭上就陪審團裁決發表傳奇演說,主張「事實非常頑固,無論我們如何期望、有何傾向、又有多麼強烈的情感,都不能改變事實與證據」[22]。他還指出:「保護無辜比懲罰罪人更重要,世上罪行太過頻繁,根本不可能全部懲罰。但要是無辜者也被送上法庭並受懲罰甚至處死,那人們就會覺得『清白者都得不到保護,行善還是為惡又有什麼區別』。要是這等思潮占據公民身心,安全將不復存在。」法庭最終判決六名軍人罪名不成立,直接向人群開火的兩人判過失殺人罪,亞當斯辯護此案的報酬很少。[16]
據傳記作家約翰·弗林記載,亞當斯在陪審團選拔時「嫻熟行使質疑個別陪審員的權利,精心設計易於操控的陪審團。好幾位陪審員與英軍關係密切,五人最後成為保皇黨」。檢方實力不佳,相比之下亞當斯表現極其出眾。[5]:69弗林推斷亞當斯是為政治職務接受此案,三個月後波士頓在麻薩諸塞灣省議會出缺,亞當斯是填補空缺的第一人選[5]:67–68。
亞當斯的律師事業走向繁忙,花費時間大幅增加。1771年一家人搬到布倫特里,但辦公室還在波士頓。搬家當天他言道:「家人走了,除辦公室外我不需也不想去任何地方。不管早六點、晚九點乃至深夜,我都可能獨自留在辦公室,別的哪兒都不想去。」在波士頓工作一段時間後,他對鄉村和家人所在的布倫特里頗為失望,覺得地方太庸俗,1772年8月就搬回波士頓,在法院街距辦公室不遠處買下很大的磚石住房。[5]:74波士頓局勢漸趨不穩,亞當斯一家1774年搬到農場,布倫特南的房子一直保留[23]。
走向革命
編輯亞當斯在美國開國元勛中趨於保守,覺得英國對殖民地的所做所為不當,但許多問題實際源於誤導,公開暴動未免過火,以和平途徑向英國其他地區請願更合適[5]:72–73。上述立場在1772年改變,英國皇室接替麻薩諸塞灣省議會承擔總督湯瑪斯·哈欽森及手下法官薪酬。亞當斯在《波士頓公報》發文,聲稱此舉將摧毀殖民地司法獨立,令殖民地政府倒向皇室。哈欽森對議會不滿報以警告,宣稱英國議會權力絕對在殖民地之上,膽敢抵抗就是非法行徑。約翰·亞當斯、塞繆爾·亞當斯、約瑟夫·霍利很快起草決議並經省議會眾議院通過,宣揚面對暴政寧可獨立。決議指出,殖民地憲章由國王頒發,直接向國王效忠,主權從未屈於英國議會之下。[5]:78–80
1773年12月16日,殖民地商人針對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茶葉壟斷髮動波士頓傾茶事件,成為殖民地反抗英國的歷史時刻。英國「達特茅斯號」帆船滿載茶葉停靠波士頓港,準備按英國新制定的《茶稅法》卸貨交稅。當晚九點,抗議者已將價值約一萬英鎊的342箱茶葉傾倒入海。船主一度聘請亞當斯為律師,希望避免對貨物被毀承擔責任。亞當斯為摧毀茶葉喝彩,稱讚此舉乃殖民地抗議活動史上「頭號盛事」,[5]:92–94還在日記表示此舉「絕對必要」[24]。
大陸會議
編輯大陸會議代表
編輯英國頒布不可容忍法令企圖懲罰麻薩諸塞灣省殖民地、加強中央集權、防範其他殖民地叛變,第一屆大陸會議經塞繆爾·亞當斯推動於1774年召開。麻薩諸塞灣省議會選派四名代表,約翰·亞當斯不顧檢察長喬納森·蘇厄爾極力懇求同意與會。[5]:95–97[1]:71
亞當斯抵達費城後很快加入23人組成的大委員會,負責起草信件向喬治三世申訴。各委員馬上分為保守和激進兩派。[5]:107–108麻薩諸塞代表團整體而言行事不主動,亞當斯一方面批評約瑟夫·加洛韋、詹姆士·杜安、彼得·奧利弗等認為殖民地有義務忠於英國、主張和解的保守分子,但他此時的立場又與約翰·迪金森等保守派一致。亞當斯希望廢除不可容忍法令,但此時仍覺得維繫同英國的關係對殖民地有利。[5]:128–130同期他又開始倡導陪審團審判權[25]。亞當斯覺得其他代表自命不凡,心中頗為反感,在寫給夫人的信表示:「我敢說,要是有人提出為三加二等於五達成決議並有人附議,大家也要花上整整兩天從邏輯、修辭、法律、歷史、政治、數學等各領域全面論證才能一致通過」[26]。他最終推動保守派和激進派達成妥協[5]:112。大陸會議向英王發出最後請願書,公開支持沙福克決議表達對不可容忍法令不滿後於十月解散[27]。
亞當斯出門在外,獨自照顧孩子的艾碧該生活不易,但在信裡還是鼓勵丈夫勤於事業:「我知道你對事做不到消極旁觀,也不希望你這樣。要是你迫於時勢不得不拔劍出鞘,我期望前往那沒有戰爭或戰爭遙言的國度,秉信天王慈悲,我們將歡慶團聚。」[28]
列克星敦和康科德戰役消息傳來,亞當斯希望殖民地儘快獨立。戰鬥過去三天後他騎馬前往民兵營地,對官兵士氣高漲頗感欣慰,同時又對裝備和紀律太差心懷憂慮。[19]:196一個月後他率麻薩諸塞代表團回費城參加第二屆大陸會議[1]:87–88。大會代表基本分為保皇黨、獨立派、遲遲不願表態派,亞當斯一度謹慎行事[1]:90,確信大會正朝背離英國的正確方向前進。他表面主張「如果可行就和解」,但私下更認可班傑明·富蘭克林秘密觀察所得結論:獨立無可避免。[5]:136
為促使各殖民地聯合起來對抗大不列顛,亞當斯1775年6月提議維吉尼亞殖民地代表喬治·華盛頓統領波士頓周邊聚集的大軍[29]。他讚揚華盛頓的帶兵能力和經驗,以及「卓越的普世品格」[5]:124。亞當斯反對會議採用橄欖枝請願書等力求殖民地與英國保持和平的手段[1]:94–95,援引英國針對殖民地已是罄竹難書的種種行徑指出:「在我看來,火藥和大炮是我們最有效、最安定、最可靠的和解手段」[30]。會議堅持頒布遞交英王的呈請書,失望的亞當斯在私信嘲諷迪金森真乃「鬼混天才」,但信件落入他人之手,在保皇黨報紙刊發。德高望重的迪金森甚至拒絕與亞當斯打招呼,後者受普遍排擠。[1]:95–96據弗林記載:「1775年秋,大陸會議已經沒有誰像亞當斯那樣努力推動美國加速擺脫英國」[5]:136。1775年10月,亞當斯當選麻薩諸塞灣省高等法院首席法官,但他沒有上任,1777年2月辭職[29]。1776年,亞當斯針對大陸會議代表徵詢撰寫《關於政府的思考》,為合眾國憲法提供極具影響的框架[5]:155–157。
獨立
編輯1776年上半年,亞當斯覺得殖民地宣布獨立的步伐太慢,逐漸失去耐心[19]:263。他忙於在大陸會議推動武裝船隻,以便突襲敵方艦船,下半年又為臨時海軍起草管理條例初稿[1]:99–100,還為大會同僚理察·亨利·李起草李氏決議文序言[31]:37。他和維吉尼亞代表湯瑪斯·傑弗遜關係融洽,傑弗遜不像亞當斯那樣早早支持獨立,但1776年初已認定獨立很有必要[1]:113–117。亞當斯1776年6月7日附議李氏決議並表示:「殖民地是而且也應該是自由和獨立的國家」[5]:146。
殖民地宣布獨立前,亞當斯組織並選派負責起草《獨立宣言》的五人委員會。除自薦外,他挑選的四人分別是傑弗遜、富蘭克林、羅伯特·R·李維頓、羅傑·謝爾曼。[32]傑弗遜覺得該由亞當斯起草,但亞當斯說服其他委員推舉傑弗遜。據亞當斯多年後回憶,傑弗遜當時曾言:「幹嘛不寫?應該你寫。」亞當斯回答:「我不寫,理由不充分。」傑弗遜反問:「那你有什麼理由要我寫?」答曰:「首先:你是維吉尼亞人,註定是獨立事業領袖;其次,我惹人生厭、懷疑、反感,你完全相反;第三,你文筆勝我十倍。」「好吧,」傑弗遜回答:「如果你已經決定,我盡力而為。」[1]:119委員會沒留會議記錄,起草過程仍無定論。大量文獻引述傑弗遜與亞當斯多年後的回憶,但兩者敘述常有衝突。[31]:97–105
初稿大多由傑弗遜執筆,亞當斯對最終定稿貢獻很大[1]:130–135。7月1日文獻交大陸會議討論,通過基本已成定局,迪金森等反對派還是竭力阻撓。不善辯論的傑弗遜基本沒有發言,亞當斯積極發聲推動大會通過。[21]:127–128傑弗遜多年後盛讚亞當斯堪稱「大陸會議支持(《獨立宣言》)的頂梁柱,舌戰群雄的頭號倡導者和捍衛者」[33]。經過修訂,大會7月2日批准文獻:12個殖民地投票贊成,紐約棄權,迪金森缺席大會[1]:136。7月3日亞當斯致信夫人:「昨天美國史上最重要的問題已有定論,甚至可能是人類史上最重大的問題。」他預測「1776年7月第二天將是美國史上最值得紀念的篇章」,每年都會舉行盛大慶祝活動。[21]:128
亞當斯大會期間參與90個委員會,主持25個,兩項均遠超其他代表。正如班傑明·拉什所言,亞當斯是公認的「大陸會議第一人」。[1]:163六月他執掌戰爭與軍械委員會,負責準確記錄大陸軍軍官及軍階、殖民地各地軍隊部署、彈藥[19]:266–267。亞當斯人稱「單人戰爭部」,每天工作長達18小時,全面把握平民控制下軍隊組建、裝備、部署的細節[34]:41–42。身為委員會主席,他等於事實上的戰爭部長。他與大陸軍大量軍官持續通信,關注補給、彈藥、戰術,在信中強調紀律對維持軍隊有序的重要作用。[19]:298–305亞當斯起草「條約計劃」,根據大陸會議要求為美國與法國簽約訂立框架[34]:41–42。繁重職責令他疲憊不堪,渴望家的溫暖。他的財務狀況很不穩定,身為大會代表的報酬連個人必要開支都不夠,己方戰事不利的危機令他無法離開崗位。[19]:298
英國海軍上將理察·豪在8月27日長島會戰擊敗大陸軍,自信取得戰略優勢,要求大陸會議派代表和談。亞當斯、富蘭克林、愛德華·拉特利奇組成的代表團9月11日在斯塔滕島和議與豪會面。[1]:153–157[19]:301豪主張的和談前提是各州歸順,雙方無法達成任何共識。豪宣稱只能把美方代表視為英國臣民,亞當斯回答:「您愛怎麼看我都行……但偏不能是英國臣民」。[1]:157亞當斯多年後得知,自己是豪都無權赦免的美方人員[1]:158。和議期間亞當斯對豪不以為然,預測美國終將勝利[5]:164–165。十月返回布倫特里故居後,他1777年1月開始繼續在大陸會議行使職責[19]:308–312。
外交官
編輯駐法使節
編輯亞當斯在大陸會議提出,獨立是貿易的必要條件,反之亦然,貿易對實現獨立至關重要。他強烈敦促與法國談判商業條約,隨後與富蘭克林、迪金森、維吉尼亞州代表班傑明·哈瑞森、賓夕法尼亞州代表羅伯特·莫里斯受命負責「準備向外國提出的條約方案」。傑弗遜忙於《獨立宣言》同時,亞當斯致力模範條約,授權與法國簽訂商業協議但不包含正式承認或軍事援助,還包括美國承認的法國領土構成。條約遵守「航行自由」原則,中立國可開展互惠貿易,同時經商定豁免違禁品限制。美國財政1777年下半年已是舉步維艱,英軍九月擊敗華盛頓將軍並占領費城。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意識到只與法國做生意還不夠,需要軍事援助才有望結束戰爭。大陸軍在薩拉托加戰勝英軍,美國人希望藉此推動法國同意結盟。[5]:189–190
亞當斯11月得知獲大陸會議任命取代西拉斯·迪恩為駐法使節,到巴黎與富蘭克林、亞瑟·李推動猶豫不決的法國人談判結盟。主張亞當斯前往的詹姆士·洛維爾認為富蘭克林年紀偏大,安排年輕、「正直不折不扣」的亞當斯前往還能均衡美方使節年齡。亞當斯馬上便在11月27日同意,還在寫給洛維爾的信中表示只要「確信公眾能夠受益」就會接受,「不需要其他任何動機或理由」。艾碧該留在麻薩諸塞州照看家庭,兩人同意讓十歲的約翰·昆西隨父赴法,相信旅程對孩子長大成人必有「不可估量的價值」。[1]:174–1761778年2月17日,亞當斯乘塞繆爾·塔克上校指揮的波士頓號巡防艦出發[1]:177–179。一路風雨飄搖、危機重重,雷擊導致19名水兵受傷,一人喪生;大炮故障又致一人死亡,五人受傷。面對多艘英國船隻追擊,亞當斯拿起武器協助俘虜其一。波士頓號4月1日抵達法國,亞當斯馬上得知該國已在2月6日同意與美國結盟。[1]:186–187
亞當斯對另外兩位使節心存反感,覺得李偏執且憤世嫉俗,頗具人氣和影響的富蘭克林很沒精神,對法國人過分恭維和遷就[1]:198, 209。亞當斯在代表團扮演的角色不那麼起眼,主要協助管理財務並保持記錄[5]:199。他對法方流於空談、不給承諾頗感失意,12月致信法國外長夏爾·格拉維耶敦促法國海軍奔赴北美支援。富蘭克林淡化信件語氣,但格拉維耶仍然視而不見。[1]:210大陸會議1778年9月擴大富蘭克林的權力,任命他為駐法全權公使,把李派到西班牙,亞當斯沒有接到指示。明顯的漠視令亞當斯非常失望,1779年3月8日帶著孩子離開法國,[1]:210–2138月2日抵達布倫特里[1]:218。
1779年下半年,亞當斯受命出任駐英使節,獨力負責談判結束戰爭、達成商業條約[5]:221。麻薩諸塞州制憲會議結束後,他在11月帶著兒子約翰·昆西和九歲的查爾斯登上法國明智號巡防艦[5]:218[19]:451,但因船體洩露未能直達法國,只能在西班牙費羅爾上岸,一行繼續趕路六周才抵達巴黎[19]:452–459。李與富蘭克林一直無法達成共識,幾乎所有事務投票均需亞當斯打破僵局,精通法語令他的作用更大,大陸會議最終召李回國。亞當斯密切關注兒子的教育,大約每十天就給夫人寫信。[5]:219–222
亞當斯與富蘭克林相反,對美法聯盟前景悲觀,覺得法國人不過為自身利益虛與委蛇,還認為對方在為美國革命提供實質援助方面動作實在太慢,心中頗感氣悶。在他看來,法國人出手只想「抬起我們的下巴以免淹死,無意把我們的頭抬出水面」。[1]:2331780年3月,大陸會議為遏制通脹投票決定貶值美元。格拉維耶召集亞當斯面談,在同年六月的信中表示法國商界不接受美元任何貶值,要求亞當斯致信大陸會議「原路返回」。亞當斯斷然拒絕外長要求,聲稱美國此舉完全正當,法國商界對美元貶值的反應遠比對方所言要好,同時表達他對法國的其他不滿。法美兩國已結盟兩年,羅尚博伯爵已率軍遠赴北美支援華盛頓,但基本流於形式,美國非常希望法國出動軍艦。亞當斯表示,為抗衡強大的英國海軍、遏制港口城市的英國陸軍,美國急需法國軍艦支援,但法國海軍已赴西印度群島保護法國利益。亞當斯認為法國對兩方結盟投入尚不充分,格拉維耶表示只願與致信大陸會議批判亞當斯的富蘭克林談判,[1]:239–241亞當斯最後自行離法[1]:242。
駐荷大使
編輯亞當斯1780年代中期前往荷蘭共和國,希望同為世上少數共和國的荷蘭更能接受美方立場。取得荷蘭貸款能減少美國對法國的依賴,同時對英國施壓以求和平。亞當斯剛到時沒有官方身份,七月獲貸款談判授權,八月在阿姆斯特丹住下。心懷樂觀的亞當斯對來到荷蘭首都頗感興奮,但該國擔心英國報復根本不見他,猶如當頭一盆冷水。英國在亞當斯抵達阿姆斯特丹前就發現荷蘭秘密援助美國,授權報復荷蘭船隻,令該國更畏首畏尾。大陸軍屢屢戰敗的消息傳到歐洲也對美國非常不利,亞當斯連續五個月都沒見到任何荷蘭官員,1781年初諷刺阿姆斯特丹實乃「瑪門統治之都」。[5]:228–2301781年4月19日,亞當斯終於獲邀在海牙向荷蘭政府遞交資格證書,但未獲任何援助承諾。出使荷蘭期間,亞當斯令歐洲中立國不過問美國就直接調停戰爭的企圖流產。[1]:254–2551781年7月,亞當斯同意兩個兒子離開,約翰·昆西充當法語翻譯與父親的秘書法蘭西斯·達納前往聖彼得堡,為新生的美國爭取俄羅斯承認;想家的查爾斯與父親之友班傑明·沃特豪斯返鄉[1]:262。不再全權負責和約談判後,亞當斯八月因「嚴重神經崩潰」身患重病[5]:236。同年11月他得知美法聯軍在約克鎮圍城戰役與英軍決戰並獲勝,法國海軍援助對聯軍大捷至關重要,印證亞當斯增加海軍援助的主張[5]:239–240。
美軍在約克鎮大捷的消息震驚歐洲,亞當斯康復後於1782年1月趕到海牙,要求荷蘭國會答覆他的呈請。面對荷蘭政府拖延,他把訴求推向人民,利用公眾親美情緒推動荷蘭國會承認美國,多個省份承認美國獨立。4月19日,駐海牙荷蘭政府正式承認美國獨立,承認亞當斯是美國大使。[1]:268–2706月11日,亞當斯在荷蘭愛國者時代領袖瓊·德克·范德卡佩倫·托登波爾協助下獲五百萬荷蘭盾貸款,十月又與荷蘭談判達成友好和商業條約[1]:171–173。亞當斯在阿姆斯特丹停留期間買的房是美國第一個駐外使館[35]。
巴黎條約
編輯與荷蘭的貸款談判結束後,亞當斯再度受命代表美國談判結束戰爭的《巴黎條約》。格拉維耶和法國駐美公使安尼-凱撒·路澤恩都不認可亞當斯,大陸會議任命富蘭克林、傑弗遜、約翰·傑伊、亨利·勞倫斯合作,不過傑弗遜沒有馬上趕往歐洲,勞倫斯從倫敦塔獲釋後被派往荷蘭。[5]:185–242
紐芬蘭與布雷頓角島近海捕魚權是最終談判雙方的關注和爭論焦點。英方主張的限制非常嚴重,亞當斯堅持要求美國漁民可以儘可能靠近海岸,而且可以在紐芬蘭加工貯藏漁獲。[19]:545–546格拉維耶把上述要求和美方其他主張視為「自命不凡的野心」,秘密告知英國,法國無意支持。傑伊與亞當斯得知後覺得格拉維耶不值得美國信任,以多數意見推翻富蘭克林的主張,決定直接同英國談判,不再與法國協商。[1]:281–284亞當斯談判時告知英方代表,他在捕魚權方面的主張比1778年法國所提條件更優厚,促進英美友好的同時還能向法國施壓,英國接受後雙方制定其他條款。格拉維耶從富蘭克林處得知美國「兩面三刀」的舉動後非常憤怒,但未要求重新談判,對美國最後占到的便宜頗感驚訝。英美直接談判便於法國向西班牙盟友自承無辜,西班牙對直布羅陀的主權要求可能引發重大衝突。[19]:546–5471783年9月3日各方代表簽署條約,承認美國獨立[1]:285。
駐英大使
編輯1785年亞當斯當上首任美國駐英大使,競爭人選認為他在英格蘭可能還有家人,亞當斯回答:「過去150年間,我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以及我知道並在乎的其他任何親屬都沒有人在英格蘭生活,你可以肯定我身上每一滴都是美國人的血」[36]。
亞當斯從巴黎趕到倫敦,6月1日首次見到喬治三世,次日就把會面經過詳細寫入信件寄給外長傑伊。雙方交流時相互尊重,亞當斯承諾竭盡所能恢復「大洋彼岸不同政府治下操持相同語言、信仰類似宗教、擁有親近血緣人民間」的友誼與熱誠;英王表示「樂意接受合眾國友好關係的承諾」,作為「最後一個同意」美國獨立的人,希望亞當斯理解他一直遵循心中理念行事。會晤接受尾聲時英王表示:「有人覺得在美國人裡,你對法國算得上不講情面」,頗為吃驚的亞當斯回答:「他們的看法沒錯,我可以向陛下保證,只對自己的國家講情面」。喬治三世對此表示:「誠實的人永遠不會有其他說法」。[37]
艾碧該趕到倫敦與亞當斯團聚,面對英國朝臣的敵意,兩人找到機會向發起法國大革命論戰的紐因頓格林一神論教堂牧師理察·普萊斯求助,借力逃離英國[1]:343–344。亞當斯與約翰·昆西和查爾斯通信,兩個孩子都在哈佛求學,信中告誡前者不要熬夜,後者多投入時間學習[1]:364–365。1786年傑弗遜出任駐法大使時赴英探望亞當斯,兩人遊覽英國鄉間和眾多歷史遺蹟[1]:354–357。亞當斯在倫敦短暫拜訪老友蘇厄爾,但雙方立場已相差太遠,無法重拾友情。亞當斯把蘇厄爾視為戰爭受害者,蘇厄爾對亞當斯擔任大使不以為然:
他無疑足以勝任大使的體力要求,但這還不夠。他不會跳舞、喝酒,沒法像別人那樣擅長遊戲、奉承、打扮、賭咒,或與女士逢場作戲;簡而言之,他不具備侍臣的基本能力和裝扮常識。成千上萬的人學識不足他一成,更無分毫誠信,在歐洲任何王朝都只想離他越遠越好。[1]:348–350
亞當斯在歐洲遇到不少人批評美國政府制度,為此在出使倫敦期間寫出三卷《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憲法辯護》[38]:203。
美英兩國均未履行條約義務,令亞當斯的大使任期複雜化。美國各州拖欠英國商人債務,英國還以顏色,拒絕遵守撤離美國西北部要塞的承諾。亞當斯調停無果,對事態在國內缺乏進展深感無力,[39]:655謝司起義等國內動盪的消息更令他焦慮不已。他向傑伊要求離職,[39]:702並在1788年向喬治三世告別。兩人開展守禮而正式的交談,英王承諾只要美國落實條約義務,英方絕不打折[39]:729。亞當斯接下來到海牙正式辭去大使職務並從荷蘭再度取得貸款,為美國償還前期貸款提供可能[1]:382。
美國副總統
編輯選舉
編輯亞當斯6月17日回到麻薩諸塞州並受熱烈歡迎,此後幾個月繼續務農。美國很快迎來首次總統大選,外界普遍預計來自南方的華盛頓當選,副總統應該選擇北方人。亞當斯是競選副總統的主要人選,但沒公開表達立場。[1]:389–3921789年2月4日,各州選舉人聚首各投兩票。得票最多者當總統,第二為副總統[40]。華盛頓以69票全票當選首任美國總統,亞當斯獲34票成為首任副總統。亞當斯得票數遠超其他人選,但仍對票數不及華盛頓一半耿耿於懷。[1]:393–394為確保華盛頓以壓倒優勢勝出,防止亞當斯暴冷當選,69名選舉人中至少七人經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勸告沒有把票投給亞當斯。亞當斯後來發現操縱行為,但不知道漢密爾頓乃始作甬者,他致信拉什:「以如此陰暗卑鄙的手段讓我當不上總統,這到底是詛咒還是祝福?」[1]:393–394[41]:272–273
副總統任期從1789年3月4日開始,但亞當斯沒及時趕到紐約,直到4月21日才開始任職[39]:742–745[1]:398-401。
任期
編輯根據《美國憲法》規定,副總統唯一的職責是主持參議院運作,投票出現平局時可打破僵局[42]。亞當斯上任之初就深深捲入參議院對總統和新政府行政官員頭銜的漫長辯論,眾議院很快達成共識,稱呼「喬治·華盛頓,美國總統」,參議院的辯論時間要長得多。亞當斯贊成為總統頭銜增加「殿下」和「自由保護者」字樣,[43]也有參議員認為「殿下」過於高高在上,主張採用「閣下」[1]:404–405。參議院的反聯邦黨議員反對任何君主制色彩稱號,傑弗遜就認為這些稱號「極其荒謬」[1]:410。反聯邦黨人指出,亞當斯口中這些「不同凡響」的稱號違反憲法禁止貴族頭銜條款。亞當斯認為合眾國最高職位需要「尊嚴和榮耀」來贏得尊重,故有必要採用不同凡響的稱號。他固執且好爭論的為人招來許多嘲笑,特別是極力在參議院辯論和講演時。賓夕法尼亞州議員威廉·馬科萊就稱副總統「坐在椅子上對我們一嘮叨就是40分鐘」,他後來成為最激烈反對亞當斯的政敵,無論公開還是私下都多次表達對亞當斯的蔑視,把對方比作「剛穿上馬褲的猴子」。[1]:406–408南卡羅來納州議員拉爾夫·伊扎德惡搞貴族頭銜「圓胖閣下」嘲笑亞當斯的體型,淪為笑談並迅速流傳[1]:408。5月14日,參議院決定把總統稱為「總統先生」[44]:54。亞當斯私下承認副總統任期沒有開好頭,或許已經離開美國太久,不知道人民所思所想。華盛頓很少徵詢副總統的意見,私下對這麼雞毛蒜皮的事還有這麼多爭議表示厭煩。[1]:408–409
亞當斯副總統基本支持華盛頓政府和新生的聯邦黨,贊同總統政策,與反聯邦黨和民主共和黨(當時叫共和黨,同如今的同名黨派無關)鬥爭。他31次在參議院出現平局時投票支持行政部門,至今高居美國副總統之首。[1]:460他對馬科萊提出、要求解職參議院確認的行政官員時需經參議院同意的法案投下反對票[1]:413–414。1790年,傑弗遜、詹姆士·麥迪遜、漢密爾頓達成交易,民主共和黨人支持漢密爾頓的債務承擔計劃,換取美國首都臨時從紐約遷至費城,再為安撫南方永久定都波托馬克河畔。協議在參議院陷入僵局,亞當斯在最後一刻針對要求紐約繼續作為國都的動議投下反對票。[1]:425–426
亞當斯副總統對美國政壇幾乎無足輕重。他極少參與內閣會議,總統很少徵詢他的意見。[42]上任之初亞當斯幹勁十足、樂於奉獻[39]:769,但1789年中期已經覺得副總統職位「不太適合我……太閒、太機械」[45]。他在給夫人的信中寫道:「祖國以其智慧為我設計最微不足道的職位,可謂人類想像力極限的發明」[46]。亞當斯上任前期在參議院的作為招來華盛頓政府反對派有意針對,任期接近尾聲時他已習慣扮演邊緣角色,很少介入議事[1]:434。亞當斯從未質疑華盛頓的勇氣與愛國心,但確曾對華盛頓與富蘭克林等人感到憤怒或嫉妒。他一度表示,美國革命史「將是永無休止的謊言……核心內容會變成富蘭克林博士的電棒擊中地球,華盛頓將軍橫空出世。富蘭克林以電棍點化華盛頓,從此政策、談判、立法、戰爭的一切功績都源自兩人。」[5]:3101792年亞當斯以77票輕鬆連任,頭號勁敵喬治·柯林頓也只有50票[1]:439。
法國大革命1789年7月14日爆發,民主共和黨人歡欣鼓舞。亞當斯起初立場樂觀而謹慎,但很快就開始譴責革命派的野蠻和殘暴。[1]:416–417連任任期接近尾聲之際,漢密爾頓、傑弗遜、埃德蒙·倫道夫等傑出內閣成員均已辭職,華盛頓諮詢亞當斯意見的頻率提升[39]:878。英國人持續偷襲美國商船,傑伊前往倫敦談判結束敵對。1795年他帶回國的和約條款對美國不利,亞當斯建議總統簽字避免戰爭。華盛頓簽字引發抗議和騷亂,反對派指控他把美國的名譽拱手讓給專制君主,背棄法蘭西共和國。[1]:456–457亞當斯在寫給夫人的信中預測,批准《傑伊條約》將令合眾國四分五裂[47]。
1796年大選
編輯1796年大選是美國首次競爭型總統選舉[48]。華盛頓兩次全票當選,但任內手下漢密爾頓與傑弗遜兩大巨頭間深刻的哲學分歧令政府四分五裂,促使聯邦黨和民主共和黨形成[49]。華盛頓宣布無意再度參選,針對總統寶座和國會議席的激烈黨派之爭拉開帷幕[50]:360–361。
與前兩次大選一樣,1796年總統選舉同樣沒有候選人供選民選擇,憲法規定各州選派的選舉人負責挑選總統[39]:898–899。七個州選民投票選拔選舉人,剩下九個州由州議會挑選[51]。民主共和黨顯然中意傑弗遜[52],亞當斯是聯邦黨主推人選[39]:898–899。民主共和黨舉辦國會核心小組提名會議並提名傑弗遜和阿龍·伯爾[53]:83–88,傑弗遜起初謝絕提名,但數周後同意參選。國會聯邦黨議員召開非正式提名會議,提名亞當斯和湯瑪斯·平克尼。[52][54]競選過程基本局限於宣傳冊、政治集會、報紙上的相互抨擊[39]:898–899,四名人選只有伯爾積極競選。候選人不直接參與競選成為美國政治傳統並延續上百年[51],亞當斯表示不想參與「愚蠢且邪惡的(競選)遊戲」[55]。
競選期間,漢密爾頓及其支持者越來越擔心亞當斯過於自負、固執、難以預測,不會遵從他們的引導[56]:513–537。亞當斯自覺基本排除在華盛頓政府以外,自認算不上聯邦黨要員,還曾批評漢密爾頓以銀行為核心的經濟計劃會「詐騙」窮苦階層,產生「貪婪的壞疽」[41]:521。漢密爾頓希望推舉更「順從」的人選當總統,操縱選舉倒向平克尼。他迫使南卡羅來納州聯邦黨選舉人承諾把票投給「寵兒」平克尼,並將第二票投給亞當斯以外人選。如此計劃弄巧成拙,多個新英格蘭州份選舉人聽聞後一致決定不支持平克尼。[39]:902選舉後不久亞當斯致信艾碧該,譴責漢密爾頓「明明只是驕傲、自負、野心勃勃的凡人,卻總是假裝道德模範,如老富蘭克林般道德敗壞,富林克林就是他的頭號模樣」[57]。亞當斯一生多次嚴厲批判漢密爾頓,貶斥後者沉迷女色時往往尚未確定傳聞是否屬實,甚至以「克里奧爾雜種」辱罵[41]:522。
亞當斯最終以71票當選,傑弗遜以三票之差就任副總統,平克尼獲59票排第三,伯爾30票,剩下的選舉人票由另外九名人選瓜分[58]。這是美國史上唯一一次總統和副總統分屬對立黨派的選舉[59]。
美國總統(1797至1801年)
編輯就職
編輯1797年3月4日,亞當斯在首席大法官奧利弗·埃爾斯沃思主持的儀式上宣誓就職。身為第二位美國總統,他遵循華盛頓總統路線,利用任期推廣共和價值和公民道德,任職四年沒有爆發醜聞。[60]他任內相當一部分時間留在麻薩諸塞州昆西的故居匹茲菲爾德,與事務繁忙的首都相比明顯更中意平靜家居生活。亞當斯對政治分肥和謀求一官半職者基本不予理睬,不像其他官員那樣趨之若鶩。[61]:91
亞當斯決定保留華盛頓內閣,但這些人普遍忠於漢密爾頓,史家對他的決定看法不一。傑弗遜很快指出:「周圍漢密爾頓派對他的敵意只比對我少那麼一丁點兒」。[5]:333亞當斯知道漢密爾頓對內閣官員影響很大,但確信留任這些人能確保政府平穩過渡[1]:471。新總統保留漢密爾頓的經濟計劃,後者定期與主要內閣成員協商,特別是手握實權的財政部長小奧利弗·沃爾科特[62]:272。亞當斯在眾多領域完全不受內閣影響,決策經常與內閣相左[41]:593–594。漢密爾頓已經習慣於華盛頓經常徵詢他的意見,亞當斯上任後不久他去信詳述針對新政府的政策建議,亞當斯根本沒理睬[41]:524。
議和失敗、XYZ事件
編輯史家約瑟夫·埃利斯指出,「亞當斯總統任期註定會由美國政策面臨的重大問題主導,此後歷任總統基本無需面對這種問題」,即與法國開戰還是尋求和平[34]:28。法國大革命後英法開戰,漢密爾頓與聯邦黨人認為法國大革命無論在政治還是反宗教領域都太激進,主張支持英國王室;傑弗遜與民主共和黨反對英王,極力支持法國[63]。法國支持傑弗遜當總統,在後者落敗後變本加厲地挑釁美國[61]:82。亞當斯上台後決定延續華盛頓總統政策不捲入戰爭,但《傑伊條約》導致法國把美國視為英國的小老弟,開始扣押與英國交易的美國商船。看在革命戰爭時期援助的份兒上,大部分美國人還對法國心存親切,許多人把《傑伊條約》視為國恥,渴望支持共和國對抗英國君主,無法接受與法開戰。[5]:342–345
亞當斯1797年5月16日向國會兩院演講,呼籲加強國防以防與法開戰[64]。他宣布會向法國派遣和平委員會,同時呼籲增強軍備應對任何潛在威脅。演講贏得聯邦黨人好評,稱讚亞當斯就像兩爪分別抓著橄欖枝和「防禦徽章」的白頭海雕。民主共和黨人對總統不但未表態支持法蘭西共和國革命事業,甚至主張開戰出離憤怒。[1]:484–485
XYZ事件令公眾立場轉變。亞當斯任命的和平委員會包含約翰·馬紹爾、查爾斯·科茨沃斯·平克尼、埃爾布里奇·格里,[1]:495傑弗遜四次與法國駐費城領事約瑟夫·萊托姆會晤,萊托姆致信巴黎轉達傑弗遜的提議:最符合法國利益的做法是在禮貌對待美國使團同時「儘量拖延談判」,以達成最有利的解決方案。萊托姆信中還轉述傑弗遜對在任總統的評價:「自負、多疑、固執」。[41]:547馬紹爾等人十月抵達,等待好幾天才獲許與法國外長塔列朗面談一刻鐘。三人隨後與塔列朗的三名代理人會晤,代號X、Y、Z、姓名不詳的三名法國特使要求美方支付巨額賄賂才願談判,其中有些付給塔列朗私人,有些付給法蘭西共和國,[1]:495據稱是對亞當斯國會演講冒犯法國的補償[65]。美方不接受如此條件[1]:495–496,馬紹爾與平克尼回國,只有格里留在巴黎[1]:502。
馬紹爾的備忘錄1798年3月4日送回國,說明和平使團的遭遇。亞當斯無意煽動民眾暴力情緒,沒有說明具體情況,只稱和談失敗。[41]:550他再度呼籲國會加強國防,但在民主共和黨阻撓下無果。民主共和黨眾議員懷疑總統掩蓋對法國有利的證據,聽到備忘錄內容遙傳的聯邦黨人認為這是打擊民主共和黨的好機會,支持對方主張,以壓倒多數要求亞當斯公布備忘錄。據第一夫人艾碧該所言,備忘案公布後民主共和黨人「啞口無言」。[39]:957–960《費城曙光報》主編班傑明·富蘭克林·巴赫認為是亞當斯口無遮擋導致如此局面,公眾反響差異極大,但無疑大幅削弱支持法國的民意。無數國人呼籲對法全面開戰,亞當斯的聲望達到頂峰。[1]:498
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
編輯XYZ事件不足以扭轉民主共和黨人反對亞當斯的立場。聯邦黨指控法國及其僑民挑起內亂,為平息動亂提出連串法案並經國會通過,亞當斯1798年6月簽署,史稱《客籍法和鎮壓叛亂法》。[5]:365–368國會短短兩周就通過《歸化法》、《外國友人法》、《敵僑法》、《懲治叛亂法》,傑弗遜批評此乃「毫無警戒的激情」。前三條法律針對移民,特別是法國人,加大總統驅逐移民的權力並提高歸化入籍要求。《懲治叛亂法》把出版「虛假、誹謗、惡意」針對政府和官員的文章定為犯罪。[5]:365亞當斯沒有推動上述法案,但在夫人和內閣敦促下同意簽署[5]:366。
政府根據《懲治叛亂法》提出至少14條訴狀,六家最有名的民主共和黨報紙有五家被告上法庭。大部分訴訟在1798至1799年開始,1800年大選前不久進入庭審。部分史家認為《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很少執行並提出三大證據:一、《懲治叛亂法》定罪的只有十人,二、亞當斯從未簽署驅逐令,三、針對該法表達不滿的文獻源自民主共和黨人。政府可以利用《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起訴反聯邦黨勢力,[41]:668佛蒙特州聯邦眾議員馬修·利昂因批評總統被判四個月有期徒刑[41]:575。亞當斯不認可國務卿蒂莫西·皮克林驅逐外來移民的企圖,但許多人面對充滿敵意的環境自行離開[5]:367。民主共和黨人出離憤怒,對新法厭惡不已的傑弗遜沒有公開表態,私下與麥迪遜起草《肯塔基及維吉尼亞決議案》。傑弗遜撰寫的《肯塔基決議案》主張各州擁有廢止任何違憲法案的「自然權利」,麥迪遜起草的《弗吉尼來決議案》宣稱各州可能不得不以最後手段「與我們無比珍視的聯邦分離」。[1]:520–521兩項決議令聯邦黨人反響強烈,對美國的影響遠比《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長久。亞當斯簽署四項法案令民主共和黨充滿幹勁地團結起來,對團結聯邦黨人卻沒發揮任何作用。[41]:573–575
美法短暫衝突
編輯1798年5月,法國私掠船在紐約港近海俘虜美國商船,兩國海上衝突激增,雙方不宣而戰,史稱美法短暫衝突[41]:553。亞當斯深知法國實力強勁,在歐洲戰場都鮮有一敗,一旦發生重大衝突,內部分裂的美國勝算渺茫。他採取的戰略是襲擾法國船隻,以期制約對方損害美國利益。[5]:356–357紐約港近海商船被俘後不久,國會在五月成立獨立海軍部。考慮到法國可能侵略美國本土,政府還呼籲組建陸軍。漢密爾頓等聯邦黨領袖尤其堅定地要求召集大軍,不顧人們、特別是民主共和黨人的普遍憂慮:大型常備軍將威脅公民自由。國會當月授權組建萬人「臨時」陸軍,七月又組建12個步兵團並為六個騎兵連撥款,超出總統要求但未達漢密爾頓主張。[41]:552–553
聯邦黨人向總統施壓,要求任命革命戰爭期間華盛頓的副官漢密爾頓領軍[50]:376。亞當斯不信任漢密爾頓,擔心這是顛覆政府的陰謀,在沒有徵詢當事人意見的情況下任命華盛頓擔任部隊司令。華盛頓意外之下同意帶兵,條件是自行任命下屬。他選擇亨利·諾克斯為副手,其後分別是漢密爾頓和查爾斯·科茨沃斯·平克尼。[50]:376–377漢密爾頓6月2日致信華盛頓,表示除非能當監察長或部隊二把手,否則不接受任命[41]:555。華盛頓隨後讓步,漢密爾頓軍階比諾克斯或平克尼低,但身為華盛頓的參謀更有機會了解戰場全局,進而地位更高。亞當斯派戰爭部長詹姆士·麥克亨利到維農山莊說服華盛頓出山,部長也認為前總統恐怕只會在有權自行挑選部下的情況下領兵。[50]:378亞當斯希望部隊至少看起來跨越黨派立場,打算任命民主共和黨人伯爾和費德瑞克·穆倫伯格,相比之下,華盛頓的人選全是聯邦黨人[39]:978。
亞當斯讓步同意按順序向參議院推薦漢密爾頓、平克尼、諾克斯,但保留軍階最終決定權[50]:378。諾克斯不接受擬定的任職條件,亞當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儘可能降低漢密爾頓軍階,華盛頓等許多聯邦黨人堅持認為總統向參議院推薦人選的順序應當決定資歷。9月21日亞當斯收到麥克亨利轉達華盛頓聲明的信,稱漢密爾頓如果不能當二把手就辭職。[50]:380–381總統深知堅持己見將面臨聯邦黨人強烈反對,被迫讓步之作對許多聯邦黨同僚非常不滿[39]:982–983。艾碧該病入膏盲,令亞當斯更形痛苦和懊喪[50]:380–381。
華盛頓年事已高,漢密爾頓顯然成為新軍實際上的統帥。他行之有效地把控戰爭部,接管軍隊補給。[62]:331亞當斯同期建設海軍,新增六艘火力強勁的快速護衛艦,其中又以憲法號護衛艦最富盛名[1]:507。
衝突還在繼續,秋季法軍在尼羅河河口海戰失利的消息傳來,許多美國人希望藉此促使對方談判,戰爭熱情明顯下降[1]:516–517。遠在巴黎的格里十月回報總統,法國有意和談,準備妥善接待美國代表團。亞當斯12月向國會演講時轉達法方立場,同時表示國防還不能放鬆。漢密爾頓等許多主張宣戰的聯邦黨人對此非常憤怒,民主共和黨的情緒也好不到哪兒去。[41]:592–593漢密爾頓秘密推動已由總統否決的計劃,即英美聯軍占領西屬佛羅里達和路易斯安那,擺上檯面的理由是嚇阻法國侵略。艾碧該等漢密爾頓反對派認為擴軍種種都屬於野心勃勃的軍事獨裁行徑。[1]:518
1799年2月18日,亞當斯任命外交官威廉·范斯·默里赴法和談,令眾人頗感意外。總統此前甚至沒有徵詢內閣和夫人的意見,艾碧該得知後稱讚人選高妙。為安撫民主共和黨人,總統提名派屈克·亨利與埃爾斯沃思陪同默里前往,參議院很快就在3月3日確認。亨利謝絕任命,亞當斯改選威廉·戴維斯。[1]:523–525亞當斯的內閣一直在頻繁與漢密爾頓交流,雙方都極力批評總統決策。亞當斯再度質疑內閣到底是忠於總統還是漢密爾頓,但沒有把他們撤職。[41]:593–594
1799年3至9月,亞當斯在匹茲菲爾德度過整整七個月,令許多人憤恨不已。收到塔列朗來信承諾接待美方使節後才離開,住進政府因黃熱病疫情在特倫頓設立的臨時住所,隨後決定派使團赴法。[1]:526–52910月10日總統返回特倫頓後不久[21]:304,漢密爾頓違反軍事協議、未經邀請自行趕到特倫頓面見總統,要求亞當斯不要派使團赴法,改與實力更強勁的英國結盟,復辟法國波旁王朝。亞當斯表示「我覺得他很幽默,這輩子也沒見過誰把話說得那麼蠢」,認為漢密爾頓的構想天馬行空,簡直難以置信。11月15日,和平使團啟程前往巴黎。[1]:530–531
弗賴斯暴動
編輯為支付衝突期間的軍事支出,亞當斯與聯邦黨盟友頒布1798年直接稅。聯邦政府收直接稅普遍不得民心,華盛頓執政時期政府收入基本靠消費稅和關稅。華盛頓借經濟增長之勢保持預算平衡,但美法短暫衝突令軍費開支激增,可能導致重大財務赤字。1798年直接稅設立累進地價稅,最高可達房產價值1%。賓夕法尼亞州東部納稅人抵制聯邦稅務員,革命戰爭老兵約翰·弗賴斯為首的德語農民宣稱自由面臨威脅,1799年3月發起抗議示威。稅務員面臨恐嚇,根本無法開展工作,所幸沒有人員傷亡。[56]:696–700漢密爾頓領軍前去恢復和平,事態很快平息[53]:129–130。
弗賴斯等三名首腦被捕,法庭裁定叛國罪名成立,判處絞刑。三人向總統請求赦免,亞當斯認為暴亂不屬叛亂,不顧內閣一致意見頒布赦免令。[1]:540–541漢密爾頓在1800年大選前出版宣傳冊批判亞當斯,聲稱人「不可能犯下(比赦免弗賴斯等人)更大的錯誤」[66]。
聯邦黨分裂、美法恢復和平
編輯外界普遍認為忠於漢密爾頓的戰爭部長麥克亨利很不稱職,漢密爾頓本人也不例外。1800年5月5日亞當斯接見麥克亨利,總統對聯邦黨漢密爾頓派系的不滿終於暴發。他批評麥克亨利聽命漢密爾頓而非總統,表示寧可傑弗遜上台、自己當副總統或去海牙當大使也不會讓漢密爾頓距總統寶座更近一步。部長表示願意立刻辭職,亞當斯同意。5月10日,總統要求皮克林辭職,後者拒絕後馬上被辭,亞當斯提名馬紹爾繼任國務卿、塞繆爾·德克斯特任戰爭部長。[1]:538–539[39]:1028–1029拿破崙1799年發動霧月政變控制法國政府,宣布法國大革命結束[1]:534。消息傳到美國,亞當斯急切希望解散臨時陸軍,華盛頓去世後部隊已完全落入漢密爾頓掌控[1]:539–540。麥克亨利和皮克林已經離職,總統解散軍隊之舉基本無人反對[5]:395,但聯邦黨和民主共和黨議員無意讓亞當斯分享功勞,1800年中期投票決定解散軍隊[1]:539–540。
拿破崙認為繼續對美海上衝突毫無意義,表示願意建立友好關係。雙方簽署1800年公約,同意歸還俘虜艦船、和平移交非軍事物資。1801年1月23日,參議院對條約的表決結果是16票贊成,14票反對,沒達到批准所需三分之二多數。漢密爾頓等聯邦黨人敦促參議院為條約增加保留條款後再批准,由此起草的新提案主張廢除《1778年美法同盟條約》,法國應賠償衝突期間美方經濟損失。2月3日參議院以22票贊成、9票反對批准新增保留條款的條約,亞當斯隨後簽字。[1]:150[注 3]和談結果直到大選後才傳到美國,已無法左右選情[41]:631。
亞當斯總統對避免戰爭深感自豪,但黨派在此期間嚴重分裂。史家羅恩·切爾諾指出,聯邦黨面臨雅各賓派威脅時團結一致,亞當斯消除威脅反而導致黨派滅亡。[41]:594
設立政府機構、遷都哥倫比亞特區
編輯推動海防為亞當斯贏得「美國海軍之父」美名[67][68]。他1798年7月簽署《救濟病殘海員法》,授權設立政府運營的海上醫院[69],1800年又簽署法案建立國會圖書館[70]。
亞當斯1800年6月初首度正式視察美國新中央政府所在地,覺得城市景觀「遠未完工」,看上去還很「原始」,但公共建築「完工時間遠早於預期」[39]:1036。他11月1日搬進即將完工的總統府(後得名「白宮」),夫人數周後趕到。亞當斯遷入新居後馬上致信艾碧該:「為信收尾前我祈禱上天,把最好的祝福賜予這幢房屋及往後住戶。希望只有誠實且充滿智慧的人才能在此屋檐下統治」。[39]:10491800年11月17日,第七屆國會參議院率先在新建成的國會大廈開會。11月22日,亞當斯在老最高法院大廳向國會聯席會議發表第四次國情咨文,[39]:1050此後一個多世紀,美國總統都沒有再親自向國會發表國情咨文[71]。
1800年大選
編輯聯邦黨因對法關係四分五裂,民主共和黨對《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美法衝突引發的軍隊擴張群情激憤,亞當斯1800年競選連任前景黯淡[51]。聯邦黨議員1800年春召開黨團會議提名亞當斯和查爾斯·科茨沃斯·平克尼,民主共和黨提名傑弗遜和伯爾,與上屆選舉相同[5]:396–397。
競選非常激烈,黨派壓力下雙邊都在惡意侮辱對方。聯邦黨宣稱民主共和黨是「所有熱愛秩序、和平、道德、宗教者」之公敵,是放蕩危險的激進分子,倡導州權超過聯邦權力,處心積慮煽動國家走向無政府狀態和內戰。傑弗遜與黑奴有染的傳聞也成為聯邦黨彈藥。民主共和黨還以顏色,指控聯邦黨制訂的聯邦法律立足懲罰,旨在顛覆共和原則,在法國涉足的國際衝突中偏袒英國及其盟國,以期宣揚貴族反共和國價值觀。民主共和黨盛讚傑弗遜乃深入群眾的自由使徒,給亞當斯打上擁擠君主制的標籤,指控總統精神錯亂而且搞外遇。[1]:543–545傑弗遜秘密提供資金支持的民主共和黨宣傳人員詹姆士·卡蘭德貶斥總統品格,指責亞當斯企圖對法開戰。卡蘭德因違反《懲治叛亂法》入獄,但這隻令民主共和黨人越戰越勇。[1]:536–537
聯邦黨內部反對聲浪強度不相上下,皮克林等人指控亞當斯與傑弗遜勾結,以期瓜分正副總統寶座[1]:544。漢密爾頓竭力破壞亞當斯連任競選,計劃抨擊總統為人,設法取得沃爾科特和亞當斯撤職內閣官員的私人文件[41]:619–620。根據計劃,漢密爾頓應該把文件內容以信件告知少數聯邦黨選舉人,但多位聯邦黨人看到草稿後都勸漢密爾頓不要寄。沃爾科特表示,就算漢密爾頓不出手,「那可憐的老人」也沒法兒連任,但漢密爾頓不聽眾人建議。[1]:54910月24日,漢密爾頓發布極力抨擊總統政策和為人的宣傳冊,譴責亞當斯「倉促提名」默里、赦免弗賴斯、撤職皮克林。字裡行間包含大量人身攻擊,批判總統「自負令人作嘔」、「脾氣無法自控」。文章總結,亞當斯「情緒不穩、慣於在衝動和不理智的情緒下決策,無法與最親密的顧問共處,整體而言不適合當總統」。[66]但令人意外的是,宣傳冊最後又建議選民平等支持亞當斯和平克尼[1]:550。伯爾秘密取得宣傳冊副本後公之於眾,民主共和黨喜出望外,將之傳播到全國各地[21]:320–321。宣傳冊令聯邦黨和漢密爾頓的政治生涯土崩瓦解,亞當斯本已渺茫的勝算變成絕無可能[1]:550。
傑弗遜和伯爾均以73票並列第一,亞當斯65票排第三,平克尼64票。平局導致選舉移交眾議院,每州擁有一票,獲過半支持者勝出。經過整整36輪投票,傑弗遜在1801年2月17日以十比四勝出(兩州棄權)[72][51][58]。值得注意的是,漢密爾頓的密謀顯現聯邦黨內部分裂,助力傑弗遜當選,但根本沒起到阻止聯邦黨選舉人背離亞當斯的作用[41]:626[注 4]。
11月30日,長期酗酒的兒子查爾斯去世,對競選連任失利的亞當斯可謂雪上加霜。他急於和早已返回麻薩諸塞州的夫人團聚,1801年3月4日天還沒亮就離開白宮,也沒出席新總統就職典禮。[73][74]至今只有五位美國總統任期結束離開白宮時沒出席新總統就職典禮[75]。1796和1800年大選遇到的複雜局面促使國會和各州制訂第十二條修正案完善總統和副總統選舉程序,1804年生效[72][76]。
內閣
編輯亞當斯政府內閣 | ||
---|---|---|
職務 | 姓名 | 任期 |
總統 | 約翰·亞當斯 | 1797-1801年 |
副總統 | 湯瑪斯·傑弗遜 | 1797-1801年 |
國務卿 | 蒂莫西·皮克林 | 1797-1800年 |
約翰·馬紹爾 | 1800-1801年 | |
財政部長 | 小奧利弗·沃爾科特 | 1797-1800年 |
塞繆爾·德克斯特 | 1801年 | |
戰爭部長 | 詹姆士·麥克亨利 | 1797-1800年 |
塞繆爾·德克斯特 | 1800-1801年 | |
司法部長 | 查爾斯·李 | 1797-1801年 |
海軍部長 | 班傑明·斯托德特 | 1798-1801年 |
司法任命
編輯亞當斯總統最高法院任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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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位 | 姓名 | 任期 |
首席大法官 | 約翰·馬紹爾 | 1801–1835年 |
大法官 | 布希羅德·華盛頓 | 1799–1829年 |
阿爾弗雷德·摩爾 | 1800–1804年 |
亞當斯共任命兩位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分別是華盛頓總統之侄布希羅德·華盛頓、阿爾弗雷德·摩爾[77][5]:396–397。埃爾斯沃思1800年因健康問題退休,亞當斯需提名第四任首席大法官。此時傑弗遜與伯爾間的總統寶座之爭尚未塵埃落定,但亞當斯已決定挑選「充滿活力的中年人」,對抗此後源源不斷的民主共和黨總統。他選中國務卿馬紹爾[39]:1063–1064,後者與斯托德特是亞當斯信任的少數內閣官員,也是亞當斯入主白宮後首批向他問好的人[1]:550。亞當斯1月31日簽發委任狀,參議院立即批准[1]:560。馬紹爾持續任職30餘年,對最高法院的影響經久不衰。他以深思熟慮的國家民族立場解讀憲法,確立聯邦政府司法機構與行政、立法機構的平等地位。[5]:411
聯邦黨人在1800年大選全線潰敗,白宮和國會兩院均落入民主共和黨之手。第六屆國會跛鴨議程於1801年2月批准人稱「《午夜法官法》」的司法條例,在聯邦地區法院和最高法院間新增上訴法院。亞當斯3月2日任命法官,參議院次日(即總統卸任當天)夜間批准,反對派諷刺新法官為「午夜法官」。第七屆國會開幕後,占絕對多數的民主共和黨通過《1802年司法條例》,廢除新設立的法院,大部分「午夜法官」因此失業。[78][5]:408–410
卸任後(1801至1826年)
編輯初期
編輯亞當斯回到昆西後在匹茲菲爾德務農並開始寫自傳,但多次中斷後放棄,沒有經過編輯[5]:421–423。他把精力投入農活[5]:435,經常在農場周邊勞作但大部分體力勞動交給僱工[39]:1075。他生活節儉,1801年靠總統薪酬已積累可觀財富,但存有他1.3萬美元資金的伯德、薩維奇與伯德銀行1803年倒閉[79],約翰·昆西以12800美元買下匹茲菲爾德等父親位於昆西和韋茅斯的房產解決危機[5]:435。亞當斯卸任後前四年基本沒和他人聯繫,後來才與沃特豪斯、拉什等老友恢復聯絡[5]:426。
亞當斯基本不對公共事務表態。他從未公開譴責傑弗遜總統,認為「我們應該儘可能公正地支持各屆政府,而不是系統化地反對,不論對錯都反對他們所有政策,貶低他們的品格」[1]:595[80]。求官不得的卡蘭德心生憤恨反指傑弗遜與莎麗·海明斯有染,亞當斯依然不置一詞[1]:579–585。1803年約翰·昆西當選參議員,不久他和父親跨越黨派立場支持傑弗遜的路易斯安那購地[1]:586。傑弗遜執政期間亞當斯只牽涉一起重大政治事件,即1806年涉及梅西·奧蒂斯·華倫的爭議。華倫是亞當斯的老友,但筆下的美國革命史卻指責亞當斯「偏袒君主制」,「恃才傲物、野心勃勃」。經過激烈的信件交鋒,兩人恢復友誼。[1]:594–596亞當斯只在私下批評傑弗遜總統簽署禁運法[80],但兒子約翰·昆西卻曾投支持票[1]:598–599。1808年聯邦黨人控制的麻薩諸塞州議會拒絕提名約翰·昆西連任,後者選擇辭職。聯邦黨人宣稱約翰·昆西不再屬該黨,亞當斯給兒子寫信,自稱卸任後早已不再認可聯邦黨的一切。[1]:599
傑弗遜1809年淡出公共生活,亞當斯開始更加頻繁地發表見解。他連續三年在《波士頓愛國者報》發表信件,逐句駁斥漢密爾頓1800年發布的宣傳冊。第一篇文章是在他回到匹茲菲爾德不久所寫,「已經塵封八年」。亞當斯擔心文章公布對約翰·昆西競選公職不利,決定擱置。1804年漢密爾頓與伯爾決鬥後喪生,亞當斯自覺有必要為昔日政敵面臨的指控辯護,再加上兒子已經脫離聯邦黨加入民主共和黨,他覺得公布文件也不會威脅孩子的政治前程。[5]:429–430亞當斯支持1812年戰爭,他一度擔心本位主義興起,但對相伴成長的「民族特徵」喜聞樂見[5]:425–426。亞當斯支持麥迪遜1812年競選連任[39]:1107–1108。
亞當斯的長女艾碧該嫁予紐約州聯邦眾議員威廉·史蒂芬斯·史密斯,但婚姻失敗後回到娘家,1813年死於乳癌[5]:430。
與傑弗遜通信
編輯亞當斯回到昆西後於1801年初給傑弗遜發去簡訊,祝福對方總統任期幸福輝煌,傑弗遜沒有回覆,兩人此後近12年沒有任何交流。艾碧該1804年在沒有告知丈夫的情況下致信傑弗遜,對1787年曾在倫敦與亞當斯夫婦同住的傑弗遜之女波莉去世表示慰問。雙方短暫通信,但很快就因政治積怨中止,傑弗遜沒有回覆艾碧該的第四封信。除此以外,傑弗遜故居蒙蒂塞洛與亞當斯下台後所住的匹茲菲爾德直到1812年才恢復交流。[5]:431
1811年對亞當斯而言非常悲慘。妻舅兼好友理察·克蘭奇與夫人瑪麗相繼去世,長女納比確診乳癌。連串打擊令亞當斯變得老成,態度軟化,次年初主動與傑弗遜和解。[5]:429–430同為《獨立宣言》簽署人的拉什與兩人都是朋友並維持通信往來,鼓勵兩位前總統恢復聯絡。亞當斯1812年元旦寄給傑弗遜兩卷約翰·昆西的修辭學講座文集,並附簡短友好的簡訊。傑弗遜很快回信,措辭熱烈洋溢,兩人恢復友誼並以通信維持直到去世。這些信件如今已是美國文學的偉大遺產,代表兩位革命領袖和美國總統對時代和思想的領悟。雙方持續通信14年,共有158封,其中亞當斯109封,傑弗遜49封。[5]:431–432
亞當斯起初總想探討兩人的政治作為[1]:607,傑弗遜始終不接受,認為再怎麼討論也不可能存在任何新意[81]。亞當斯還是想聊,稱「你我死前都應該向對方解釋」[82],傑弗遜仍然不同意後亞當斯接受,信件轉向其他事務,特別是哲學與日常習慣[1]:608[注 5]。
通信隨兩人年紀增長逐漸減少,還有許多重要信息彼此保密。傑弗遜對建新房、家庭動盪、奴隸所有權、財務狀況惡劣等問題隻字不提,亞當斯也不談兒子湯瑪斯律師事業失敗後酗酒等家庭煩惱,湯瑪斯後來基本靠在匹茲菲爾德看家護院維生。[1]:634
晚年和逝世
編輯艾碧該1818年10月28日在匹茲菲爾德故居因傷寒撒手人寰[5]:437。1824年對美國和亞當斯而言興奮點眾多:約翰·昆西參與總統大選四方角逐,拉法耶特侯爵造訪美國期間拜訪匹茲菲爾德,令亞當斯喜出望外[1]:637。大選一度陷入僵局,1825年2月眾議院推舉約翰·昆西上任,亞當斯興奮之餘表示:「當過總統的人都不會祝賀朋友當選」[1]:639。
亞當斯去世一個月前發表聲明談論國家命運,史家喬伊·哈克姆認為這是他對同胞的警告:「合眾國即將在歡樂、節慶、莊嚴儀式下度過獨立50周年紀念,我在此給予最美好的祝願。這是人類史上值得紀念的時代,註定是未來歷史最光明或最黑暗的一頁,一切取決於未來人類政治思想塑造的政治制度,以及制度的利用或濫用。」[85]
1826年7月4日是《獨立宣言》通過50周年,亞當斯下午6點20分左右在匹茲菲爾德與世長辭[1]:622。他的臨終遺言是:「湯瑪斯·傑弗遜還活著」,卻不知這位老友兼對手已於數小時前謝世[86][1]:646。亞當斯去世時已是鮐背之年(90歲),創下美國總統新紀錄,直到20世紀赫伯特·胡佛也活超過90歲,但天數並未超越亞當斯,21世紀初才由隆納·雷根超越[87]。
政治著作
編輯《關於政府的思考》
編輯首屆大陸會議期間,同僚時常徵詢亞當斯對政府的看法。亞當斯承認政府很重要,他曾私下批評湯瑪斯·潘恩1776年發布的宣傳冊《常識》,書中抨擊一切形式君主制,哪怕約翰·洛克主張的君主立憲制也不能倖免。書中支持一院制立法機構,行政機構由立法機構推舉並處於弱勢地位。在亞當斯看來,潘恩顯然更擅長破壞而非建設。[1]:97亞當斯認為,《常識》主張「沒有任何限制的徹底民主,甚至沒有嘗試達成任何平衡,必將導致混亂和一切邪惡」[89]。佩恩倡導激進民主制,多數人觀點不受制衡,與亞當斯等保守派意圖實施的制衡制度水火不容[90]。代表敦促亞當斯把觀點寫入文獻,他便將之融入寫給同僚的信。理察·亨利·李對亞當斯的作品驚嘆不已,徵得作者同意後刊印內容最全面的信件,1776年4月匿名出版,書名《關於政府的思考》,副標題《先生致朋友的信》。眾多史家認為,亞當斯作品以本書影響最為長久。[5]:155–157
在亞當斯看來,理想政府應以追求最多人的幸福與美德為目標。他寫道:「世上沒有什麼好政府,有的只是共和制。共和國的定義就是法律而非人之帝國,這也是《英國憲法》唯一有價值的部分。」文章為兩院制辯護,認為一院制容易受個人惡習、愚蠢、弱點左右。[91]亞當斯建議權力分立為行政、司法、立法分支,進而主張組建大陸政府時將其權力限制在明確列舉範圍。大陸會議時期所有州憲法起草時均引述《關於政府的思考》為論據,亞當斯用信件抨擊獨立反對派。他聲稱約翰·迪金森因害怕共和制而拒絕支持獨立,南方種族園主的反對源自擔心貴族奴隸主身份面臨獨立威脅。[5]:155–157
麻薩諸塞州憲法
編輯首次出使法國並在1779年回國後,亞當斯入選旨在制訂新憲法的麻薩諸塞州制憲大會。他與塞繆爾·亞當斯、詹姆士·鮑登入選三人委員會撰寫草稿,撰寫任務大部分落在他肩頭。《麻薩諸塞州憲法》1780年批准,是首部特別委員會起草後再由人民批准的憲法,也是首部包含兩院制立法機構的憲法。行政首長受行政委員會約束,擁有適當的否決權(三分之二)。司法機構保持獨立,法官一經任命只要「表現良好」即可終身任職。[5]:214–216
憲法重申個人有崇拜「至高無上存在」的「責任」,而且有權根據良知選擇最適當的崇拜形式,不受外界制約[1]:222。憲法設立公共教育體制,為所有公民子女提供三年免費教育[5]:272。亞當斯堅信良好教育乃啟蒙運動支柱,無知者更容易受奴役,知識開悟者更能保護他們的自由[92]。1780年,亞當斯參與創辦美國文理科學院[93]。
《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憲法辯護》
編輯亞當斯花費大量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全身心關注政治和政府事務,觀點體現獨特的家庭背景,他1780年表示:「我必須研究政治和戰爭,這樣孩子們才有空閒學習數學與哲學。我的孩子應該學地理、自然史、海軍建設、航海、商業、農業,這樣他們的後代才能學繪畫、詩歌、音樂、建築、雕塑、織錦、瓷器」。[5]:174–175
亞當斯在倫敦得知各州準備召開大會修訂《邦聯條例》。1787年1月他出版《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憲法辯護》[94],駁斥安·羅伯特·雅克·杜閣等歐洲作家對國家政府框架的中傷。亞當斯認為,應該為「富人、出生名門或有能力者」單獨設立參議院,防止他們主導下議院。學者認為,《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憲法辯護》表達混合政體理論,亞當斯主張好政府必須接受政治社會註定存在階層的現實。亞里斯多德時代便是平衡君主制、貴族制、民主制的混合政體,三種制度分別注重君主、貴族、平民。數十個世紀以來無論採用何種制度,都必須維持秩序與自由。[95]
史家戈登·S·伍德認為,聯邦憲法批准之際,亞當斯的政治哲學已無關緊要。美國政治思潮經過十年激烈辯論和持續高壓已經轉變,拋棄傳統政治觀,把政治視為社會等級的反映。美國對人民主權形成新認識,國家權力完全屬於公民,政府代表只享有部分人民權力且時間有限。伍德認為亞當斯沒看到上述演變,對舊時期政治念念不忘。[44]:173–202但也有學者指出,伍德無視亞當斯對「共和國」的獨特定義,還對傳主支持人民批准的憲法視而不見[96]。
亞當斯主張權力分立:「必須以權力對抗權力,用利益對付利益」[97]。麥迪遜在《聯邦黨人文集》第51篇表達同等主張:野心必須以野心對抗,解釋新憲法確立的分權原則[97][98]。亞當斯堅信人類天生渴望實現野心,任由民選下議院發展就會陷入如此境地,需要上議院和行政制衡。在他看來,強有力的行政領袖能保護人民自由免遭「貴族」剝奪。[99]
亞當斯1787年末首度看到新聯邦憲法後致信傑弗遜表示「非常滿意」,但對總統任命需參議院確認、憲法不含權利法案表示遺憾,覺得權利法案應在起草憲法前就定型[1]:379。
政治哲學與觀點
編輯奴隸制
編輯亞當斯一直沒有奴隸,秉持不用奴隸勞動的原則:「我這輩子一直對奴隸制深惡痛絕,從未有過任何膚色奴隸,哪怕我活了很多年,有時擁有奴隸並不丟臉,周圍最優秀的人也覺得這和高尚品格不矛盾。我為聘請自由民勞工花費大量錢財,而不是在黑奴非常便宜時購買來省錢。」[100]革命戰爭爆發前,他有時代表奴隸走上法庭爭取自由[5]:77。考慮到獨立需要團結,反對奴隸制無疑會招致南方極力反對,亞當斯基本不在全國政治層面討論奴隸制。1777年他公開反對解放麻薩諸塞州奴隸的法案,認為此時太容易造成分裂,主張法案「暫時擱置」。面對南方反對,他也不主張讓黑人參與革命戰爭。[101]麻薩諸塞州約1780年廢除奴隸制,亞當斯起草州憲法包含的權利法案時將之禁止[102]。艾碧該公開反對奴隸制[1]:26。
君主制
編輯亞當斯對君主制和世襲政治制度優點的看法不斷變化[103]。他有時大力支持,宣稱只有「世襲君主制或貴族制」才能「維護法律和人民自由」[104],有時又自稱「君主制不可調和的死敵」,還稱「世襲有限君主制在美國沒有朋友」[1]:410。反對派指責亞當斯擁護君主制[105],史家柯林頓·羅西特不這麼看,覺得傳主是革命保守派,為創造「有序自由」竭力在共和制和君主制間尋求平衡[106]。1790年亞當斯在《美國公報》發表《論達維拉》,再度警告不受限制的民主非常危險[1]:421。
亞當斯面臨許多惡意抨擊,聲稱他企圖「加冕為王」、「培養約翰·昆西繼承王位」[105]。彼得·肖認為「亞當斯面臨的攻擊無可避免,粗魯之餘不無偶然地發現他的確偏向君主制與貴族制(但不等於偏向國王與貴族),雖說他從未承認……最明顯的是,他當上副總統後認定合眾國需要世襲議會和君主……還制訂大致方案,州議員任命世襲參議員,國會議員任命終身總統」[107]。亞當斯不認可如此指控,致信傑弗遜時稱:
如果你認為我想建立國王、上議院、下議院組成的政府,換言之推動美國或州政府沿用世襲行政長官、世襲參議院,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從未在任何公開和私人信件表達或暗示如此思想,也敢說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出我寫的這類內容。[108]
盧克·梅維爾指出,亞當斯的立場融合兩大思路:過往和當今政府實踐研究,蘇格蘭啟蒙運動涉及政治個人慾望表達的思潮[109]。亞當斯認定富裕階層寡頭統治損害平等最為危險,為此應該用機構引導富裕階層權力,同時靠強有力的行政機構制衡[109][99]。
宗教觀
編輯亞當斯的先祖是清教徒,他從小信奉公理會。傳記作家戴維·麥卡洛記載:「家人和朋友眼中的亞當斯虔誠信奉基督教同時又能獨立思想,這對他來說沒有衝突。」[1]:18亞當斯致信拉什時聲稱,先祖移民新大陸以來的成績都應歸功於宗教[1]:22。在他看來,定期上教堂做禮拜對個人道德有利。羅伯特·埃弗里特認定「亞當斯爭取以理智和常識為基礎的宗教」,而且堅持認為宗教必須改變並朝完美發展。[110]霍華德·菲爾丁稱亞當斯的信仰融合清教徒、自然神論、人文主義理念。傳主一度表示基督教原本注重啟示,在為迷信、欺詐、不擇手段的權力服務時曲解。[111]
格雷格·弗雷澤指出,亞當斯「顯然不信奉自然神論」,只是認可自然神論許多觀點並經常使用其術語。「自然神論完全不接受任何超自然活動或天神干擾主張,不相信世上存在奇蹟或天神意旨……亞當斯相信奇蹟、天意,而且一定程度上把《聖經》視作啟示。」[112]弗雷澤認為亞當斯秉持「理智的有神論,與其他開國元勛一樣屬於新教與自然神論的中間立場」[112]。1796年,亞當斯在《理智時代》譴責潘恩從自然神論立場批評基督教:「基督教高於古今所有宗教,秉持智慧、美德、公平、人道,隨便那個流氓潘恩怎麼說吧」[113]。
伍德指出,傑弗遜與亞當斯都不承認基督為神,也不承認《聖經》中的奇蹟,兩人的區別在於,亞當斯始終尊重他人信仰,傑弗遜甚至在私下場合嘲笑宗教情感[114]。
亞當斯退休後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明顯傾向清教徒,轉朝主流啟蒙運動宗教理想靠攏。他批評基督教體製造成許多不幸,但還是積極參與教務並認為社會需要宗教。他轉為信奉一位論派,不再把耶穌神化。[5]:433–434
影響
編輯歷史聲譽
編輯富蘭克林如此總結許多人對亞當斯的看法:「他對國家滿懷好意,永遠真誠,基本保持明智,但有時對有些事完全失去理智」[41]:518。亞當斯長期服務公共事業,成績可圈可點,為人極其正直和愛國,但他虛榮、固執、脾氣暴躁,以致時常陷入無謂的麻煩。他強烈預感會遭歷史遺忘和低估,情緒往往體現在嫉妒並言語抨擊其他開國元勛上。[5]:310[41]:520
史家喬治·赫林認為,美國開國元勛以亞當斯思想最獨立[61]:89。他正式加入聯邦黨卻又自成一派,與聯邦黨的分歧不比與民主共和黨少[41]:647。他人眼中的亞當斯往往「易怒」,面對普遍反對時勇於決策,令他更加堅韌[61]:89。亞當斯晚年自承太爭強好勝,有損總統威嚴,身為總統他「不甘默默忍受,往往報以嘆氣、哭訴、抱怨甚至尖叫。必須承認我還會咒罵,令我頗感羞恥、難受」。[34]:57固執是亞當斯的顯著特徵,對此他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感謝天神,讓我在自知正確時保持固執」[1]:272。他決心與法國達成和平,同時維持防禦態勢,導致支持率下跌,對連任落選影響很大[61]:90–91;大部分史家認可他任內避免兩國全面開戰,但簽署《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幾乎招來一致譴責[115]。
弗林認為,亞當斯的政治哲學與美國發展方向「步調不一致」。亞當斯重視秩序與法治,傑弗遜主張自由和弱勢中央政府,美國此時更傾向後者。亞當斯淡出公眾視野後,傑弗遜民主與傑克遜民主你方唱罷我登場,先後主導美國政壇,亞當斯基本為人遺忘。[5]:4後人提到他的名字時往往意在貶損。1840年總統大選期間,民主黨抨擊輝格黨候選人威廉·亨利·哈瑞森「曾支持約翰·亞當斯」[116]。亞當斯還淪為主張州權人士的抨擊目標,南北戰爭期間極力支持美利堅聯盟國的愛德華·波拉德寫道:
來自北方的首任總統約翰·亞當斯宣揚「國家」權力超出各州及其公民,還企圖落實。新英格蘭和中部各州的強大公眾情緒都支持他篡權。主張從嚴解讀憲法的人們很快提高標準,反抗他的險惡用心和繆誤。[117]
進入21世紀後,亞當斯仍不及大多美國開國元勛有名,這也正如他所料。麥卡洛就稱「亞當斯面臨的困境就是大部分美國人對他一無所知」。有線電視新聞網的托德·利奧波德2001年撰文,稱後人對亞當斯的印象就是「在華盛頓和傑弗遜之間當過一任總統,身材矮小、略胖,與體瘦的高個同僚對比更顯矮小,為人虛榮」。[118]弗林指出,亞當斯一直「誠實、敬業」,長期服務公共事業。但同僚在軍事、政治領域的巨大成就和鮮明人格往往更加耀眼,令亞當斯黯然失色。[5]:2–3吉爾伯特·希納爾1933年為亞當斯立傳,稱傳主「堅定、誠實、固執之餘又有點狹隘」[38]:vi。佩奇·史密斯1962年出版兩卷亞當斯傳記,認為佩恩等激進派承諾的改革預示無政府狀態和苦難,讚揚傳主與之對抗。弗林1992年為亞當斯立傳,稱「亞當斯最大的敵人便是自我」,批評傳主「小氣……嫉妒、虛榮」,不該經常與妻兒分隔,但稱讚亞當斯願意承認不足並努力克服。彼得·肖1976年出版《約翰·亞當斯為人》,弗林總結書中的亞當斯「一直在與自我交戰」,他渴望名聲和認可,最終招來虛榮指控。[5]:3–4
麥卡洛2001年出版傳主同名傳記,書中稱讚亞當斯前後一致,為人誠信,對於總統頭銜之爭、黎明前就離開白宮等爭議舉動或輕描淡寫,或著重解釋;對傳主的老友和對手傑弗遜持批判立場。圖書非常熱銷且深受好評,與弗林的著作一起令亞當斯聲譽迅速好轉。[119]2008年,麥卡洛著作改編的同名電視劇問世,保羅·吉亞瑪提扮演亞當斯[120]。
紀念
編輯以亞當斯命名的美國縣份、建築等各類事物很多[70][121][122],如國會圖書館的約翰·亞當斯大樓便是當年亞當斯簽署法案授權建造[70]。
哥倫比亞特區沒有專門的亞當斯紀念建築[123],但有獨立宣言56名簽署人紀念碑[124]。紀念亞當斯家族名人的亞當斯紀念堂早在2001年便獲授權,但資金和建築委員會人員一直沒到位。麥卡洛對此表示:「國家首都沒有任何紀念碑、雕像向他致敬,在我看來這絕對不可原諒。我們早該熟識他的人生,他的作為。」[125]
注釋
編輯- ^ 舊曆生於1735年10月19日。
- ^ 今屬昆西。
- ^ 傑弗遜上台後批准啟動談判結束1778年聯盟,確保美國擺脫外國糾葛,同時免除法方賠償[5]:423。
- ^ 弗林認為亞當斯競選連任失利主要有五大原因:民主共和黨更有組織、聯邦黨不團結、《客籍法和懲治叛亂法》之爭、傑弗遜在南方各州名望高漲、伯爾對紐約州的政治把控[5]:404–405。據亞當斯回憶:「從沒有哪個黨派像我們一樣對自身影響和名望毫不自知甚至過分高估,也沒有哪個黨對自身實力源泉如此無知,或如此肆意地將之摧毀」[39]:1053。史蒂芬·庫爾茨認為漢密爾頓及其支持者應對聯邦黨瓦解負主要責任,他們把黨視為個人工具,建立龐大常備軍並與亞當斯不和,只為迎合傑弗遜派系所需[62]:331。切爾諾寫道,漢密爾頓滿以為打倒亞當斯就能收拾聯邦黨土崩瓦解的殘局重奪主導地位,以為亞當斯下台、傑弗遜執政也比持續妥協損害純正的黨派意識形態要強[41]:626。
- ^ 討論「自然貴族」時傑弗遜寫道:「我認為自然貴族是大自然給予社會指導、信任、治理最寶貴的禮物。為社會國家塑造人,卻不提供管理社會關注所需道德與智慧,這的確是造物不合邏輯之處。或許我們可以說,政府形勢最好能最高效地把天生貴族選上政府崗位。」[83]亞當斯回信時表示:「在我看來,你對自然貴族和人造貴族的區分還不夠充分。有些人天生就有天賦、力量、美貌……人類法律設立貴族,榮譽、財富、權力由市政法律和政治制度世襲之際,我才承認人造貴族出現」。亞當斯還認為,命運往往因智慧和道德以外因素影響人生,這點勿庸質疑,優秀的政府理應考慮。[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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