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

明末清初学者、诗人

錢謙益(1582年10月22日—1664年6月17日),受之,初號尚湖,又牧齋,晚號絳雲樓主人蒙叟東澗老人,又因其住址而稱虞山、因其職位而稱宗伯直隸常熟縣(今江蘇省蘇州市常熟市)人,萬曆三十八年探花。作為明末清初時期文學領域的集大成者[1],錢謙益引領文壇長達五十年之久[2]。在政治上錢被視為東林黨復社人士[註 1]明朝時四次出仕,官至禮部尚書。後在南京降清,任禮部侍郎五個月,有「貳臣」之目。辭官後投入反清復明運動,為遺民義士接納,更成為聯絡東南與西南抗清復明勢力的總樞紐。[3]後錢謙益的詩文被乾隆帝下詔禁毀。 陳寅恪認為其是「復國之英雄」,[4]「應恕其前此失節之愆,而嘉其後來贖罪之意,始可稱為平心之論」,[5]並稱錢與其妻柳如是的詩文足以「表彰我民族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6]

錢謙益
錢謙益

佚名繪《錢謙益真人像》


大明禮部尚書
大清禮部侍郎
籍貫 南直隸蘇州府常熟縣
族裔 漢族
字號 受之,號牧齋
晚號蒙叟東澗老人
出生 大明萬曆十年九月二十六日
(1582年10月22日)
直隸常熟縣
逝世 大清康熙三年五月二十四日
(1664年6月17日)
江南省常熟縣
親屬 (祖父)錢順時、(叔祖父)錢順德
出身
著作
  • 《初學集》、《有學集》、《投筆集》等

生平 編輯

早年經歷 編輯

探花及第 編輯

萬曆十年九月二十六日(1582年10月22日),錢謙益生於南直隸蘇州府常熟縣城東賓湯門內坊橋西,系五代吳越國武肅王錢鏐裔孫。祖父錢順時,嘉靖進士。父錢世揚,母顧氏。幼年聰慧,受春秋於其父,後拜族叔錢繼科為師。十二歲時,患天花,險些喪命。十五歲時隨父親出入佛寺,並從此對佛學產生終生的興趣。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十八歲時補蘇州府學生,後在江南與士林俊傑廣為交遊。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東林書院創辦,錢謙益赴焉學習,師從顧憲成高攀龍等人。二十四歲時,同縣的瞿式耜(時年18歲)從學,並與錢謙益維持師弟關係始終,錢稱其謂「我稼軒」(稼軒為瞿式耜之號)。[7]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參加應天府鄉試,獲得第三名(經魁),座主為徐良彥傅新德。翌年(1607年)赴北京參加會試落第。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春,二十九歲再次赴京趕考,在會試中首策即頌揚張居正的功勞,一舉中第。在接下來的殿試中,以內閣首輔擔任主考官的葉向高屬意錢謙益,欲將其點為狀元,而當時司禮監傳來的情報也是如此。但宣黨湯賓尹用重金賄賂宮中的太監,將自己的門生韓敬拔擢至第一名,錢謙益則屈居探花,「士論大嘩」。[8]後授官翰林院編修,但同年五月父親錢世揚去世,錢謙益回鄉丁憂,立朝前後僅旬月。歸野後,因萬曆末期的黨爭愈演愈烈,錢謙益一直未能起復。

東林黨禍 編輯

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明光宗繼位,同年八月,起複錢謙益任翰林院編修。天啟元年(1621年),主考浙江鄉試。考試結束後,給事中溫體仁發現中舉者錢千秋將「一朝平步上青雲」拆開分別綴入答卷第7段之後,有作弊之嫌,錢謙益也自行向有關部門反映了這一問題。翌年(1622年)該案查明,錢千秋系受人矇騙所為,被判充軍,錢謙益作為主考官因失察被罰俸三個月。[9]同年冬天錢謙益稱病返回老家,途中作詩自嘲稱「老大不堪論劍術」。[10]

天啟四年(1624年)秋,起復少詹事,並參與《神宗實錄》的編纂,因而得以在國史館中檢閱史料,著成《皇明開國功臣事略》等書。當時遼東局勢日益崩壞,一些關心國政、好談兵事的士大夫常常集會在錢謙益的官邸中,「清夜置酒,明燈促坐,扼腕奮臂,談犁庭掃穴之舉」。[11]

錢謙益與東林黨人交遊甚篤。他的父親是顧憲成的同學、朋友,錢謙益十五歲時就曾拜謁顧憲成,後長期就學東林書院,對顧推崇備至,稱他「醇然有道」。入京後,拜孫承宗為師,自稱:「余舉進士,出吾師高陽公們。[12]」還將鄒元標視作「余之執友」,引繆昌期為「同志」。特別與楊漣相善(楊漣曾為常熟知縣),楊漣曾說:「吾生平畏友,子(指錢謙益)與元朴耳。」這使得他在天啟年間的黨錮之禍中受到牽連。

當時閹黨崔呈秀作《東林黨人同志錄》,指錢謙益為黨魁;王紹徽作《東林點將錄》,比錢謙益為「天巧星浪子左春坊左諭德錢謙益」。天啟五年(1625年)五月,受御史陳以瑞彈劾,削籍南歸。回鄉後不得不過着低調的生活,「投老經年掩蓽門,清齋佛火自晨昏。[13]

枚卜罷歸 編輯

崇禎元年(1628年)七月,第三次赴京,就任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十一月,會推內閣大臣,候選人為成基命、錢謙益、鄭以芳李騰芳孫慎行何如寵薛三省盛以弘羅喻義王永光曹於汴共11人。時任禮部尚書溫體仁人望較輕,並不在名單上。而剛剛在袁崇煥處理錦州兵變一事中奏對獲得崇禎帝稱讚的禮部侍郎周延儒,也因為「望輕」而被排除在外。溫體仁揣測崇禎帝必然有所懷疑,於是在十一月初五日上疏攻擊錢謙益「關節受賄,神奸結黨」。崇禎帝看到溫體仁的奏疏後心中懷疑,便在次日(十一月初六日)召集有關大臣在文華殿開會。會上,溫體仁「言如湧泉」,對崇禎帝說錢謙益「結黨受賄,舉朝無一人敢言」,引導崇禎帝產生「滿朝俱是謙益一黨」[14]的認識。崇禎帝一直就擔心朝中大臣結黨,便立刻對溫的發言表示讚許。錢龍錫等大臣紛紛為錢謙益開脫,吏科都給事中章允儒言辭最為激烈,他說:「溫體仁覬覦相位很久了,否則彈劾錢謙益什麼時候不可以,何必要等到會推閣臣的時候?」溫體仁回應:「錢謙益此前在閒散衙門,我今天彈劾就是為了朝廷考慮(防止這樣的壞人進入內閣)。章允儒這樣說,看來他們是真的結黨了。」崇禎帝當場調出錢千秋的答卷,看完之後,斥責錢謙益,還感嘆說:「要不是溫體仁,朕就要被欺騙了。」於是將章允儒逮入詔獄,並批評為錢說情的人。當時在場者沒有一人站在溫體仁一邊,只有周延儒此時插話說:「會推閣臣表面上很公正,實際上都是少數幾個大臣在操縱。其他人都不敢說,否則只是為自己惹事。錢千秋的案子已經定論,不用再徵求大臣們的意見了。」於是崇禎帝當場將錢謙益「革職聽勘」,章允儒以及給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壯等人都因為涉嫌和錢謙益結黨而被降職或免職,而11名會推候選人一併棄用。[15][9]

丁丑之獄 編輯

後溫體仁為相。崇禎十年(1637年)正月,溫體仁指使常熟人張漢儒誣告錢謙益和瞿式耜居鄉「貪肆不法」等58條罪狀,巡撫張國維巡按路振飛接連上疏言錢謙益無罪,但溫體仁仍擬旨將錢、瞿於三月逮入北京刑部嚴訊。途中,錢、瞿二人一路拖沓流連,謀劃對策、尋求關係,在山東德州受到了錢的好友盧世程泰的招待。閏四月二十五日二人入獄,後錢謙益作《獄中雜詩三十首》。[16]

在此之前,錢謙益曾與太監王安曹化淳相善,於是便求解於當時在司禮監任職的曹化淳。張漢儒得知了這一消息,告訴了溫體仁,溫體仁又秘密稟告了崇禎帝,並奏請一同將曹化淳下獄論罪。崇禎帝未表態,反而將溫體仁的意見轉告給了曹化淳。曹化淳十分害怕,請求自己審理該案,崇禎帝同意。後來曹化淳審問出了張漢儒與溫體仁交結的情況,向崇禎帝報告,崇禎帝方才發覺「體仁有黨」。再加上撫寧侯朱國弼正在此時又彈劾溫體仁,崇禎帝便下詔立即處死張漢儒,並在當年六月不加挽留地迅速批准了溫體仁的辭呈。[9]但是錢謙益並未因為溫體仁的去相而很快出獄,直到次年(崇禎十一年,1638年)八月才得以獲釋,返回江南。

之後復社推舉周延儒入閣為相,錢謙益與復社關係緊密,並與周延儒頻繁往來書信並親密會晤,但周當政後卻並未起用錢謙益,還說錢「正堪領袖山林耳」。

終萬曆、泰昌、天啟和崇禎四朝,錢謙益3次為官,前後累計不足4年。

迎娶柳如是 編輯

崇禎十二年(1639年)冬,錢謙益到訪杭州。在名妓草衣道人王微處,他讀到了同為名妓的秦淮八艷之一柳隱(字如是)所寫的《西湖八絕句》,對其中「垂楊小院繡簾東,鶯閣殘枝未相逢。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特別是「桃花得氣美人中」一句讚嘆不已,遂邀請柳如是同游西湖。

崇禎十三年(1640年)冬十一月,柳如是女扮男裝,以「柳儒士」之名到常熟虞山半野堂拜訪錢謙益,作詩稱讚錢說:「聲名真似漢扶風,妙理玄規更不同。一室茶香開澹暗,千行墨妙破冥濛。竺西瓶拂因緣在,江左風流物論雄。今日沾沾誠御李,東山蔥嶺莫辭從。[17]」將錢謙益比作東漢的馬融李膺和東晉的謝安,並流露出對錢的愛慕,希望能結成姻緣。錢謙益次韻回贈:「文君放誕想流風,臉際眉間訝許同。枉自夢刀思燕婉,還將摶土問鴻蒙。沾花丈室何曾染?折柳章台也自雄。但似王昌消息好,履箱擎了便相從。[18]」將柳如是比作卓文君薛濤,還借用章台柳的典故表示了對柳如是身世的理解,最後做出了「履箱擎了便相從」的急切回應。後錢謙益專門刻《東山酬和集》以記,並尊稱柳如是為「河東君」。

這次會面之後,錢謙益命人連夜新建房屋,10天後落成,依佛經「如是我聞」之意定名為「我聞室」。十二月初二日,錢謙益迎柳如入我聞室落成。當晚,錢謙益在半野堂舉行寒夕文宴,柳如是及當地的名士程嘉燧徐錫允等人參加。錢謙益作詩邀約柳如是:「清樽細雨不知愁,鶴引遙空鳳下樓。紅燭恍如花月夜,綠窗還似木蘭舟。曲中楊柳齊舒眼,詩里芙蓉亦並頭。今夕梅魂共誰語,任他疏影蘸寒流。[19]」柳如是回應稱:「誰家樂府唱無愁,望斷浮雲西北樓。漢珮敢同神女贈,越歌聊感鄂君舟。春前柳欲窺青眼,雪裏山應想白頭。莫為盧家怨銀漢,年年河水向東流。[20]」陳寅恪根據徐錫允的詩考證認為,柳如是在席間「豪飲」,而且「放誕風流之活潑舉動,殊有逾越當日閨閣常規者。[21]」59歲的錢謙益與23歲的柳如是從當天開始同居[22]。這一晚的文宴「乃牧齋一生最得意、又最難忘之事[23]」,直到臨終前追憶此景時,錢謙益還說:「老夫聊為秉燭游,青春渾似在紅樓。買回世上千金笑,送盡平生百歲憂。[24]」。

崇禎十四年(1641年)正月,錢謙益與柳如是共同赴蘇州、嘉興遊覽,後二人相別,柳如是作《春日我聞室作呈牧翁》一詩。六月初七日,錢謙益在松江作《催妝詞》8首,以匹嫡之禮迎娶名妓柳如是,二人正式結縭於芙蓉舫中。但致非議四起,婚禮中的船被扔進了許多瓦石[25],甚至有士大夫攻擊說錢謙益此舉「褻朝廷之名器,傷士人大夫之體統」,但錢謙益仍「怡然自得」。婚後夫妻感情和睦,時常討論日益孔棘的國事[26],並屢有詩文唱和。錢謙益的詩作「氣骨蒼峻,虬松百尺」,柳如是不及,但是柳如是的作品卻「幽艷秀髮,如芙蓉秋水,自然娟媚」,即便是錢謙益「亦遜之」,二人「旗鼓各建,閨閣之間隱若敵國雲」[23]。是年十一月,錢謙益與柳如是同游鎮江、蘇州,拜謁了南宋抗金名將韓世忠及其妻梁紅玉的墳墓。

崇禎十六年(1643年),錢謙益售賣珍藏的宋本《漢書》,在半野堂之後新築了絳雲樓兩層五楹,作為和柳如是的新居,並廣納藏書數萬卷。

黃宗羲評價說:「柳姬定情,為牧老生平極得意事。纏綿吟詠,屢見於詩。[27]

乙酉失節 編輯

崇禎十六年(1643年)三月,崇禎帝下詔徵訪合適擔任督撫的人選,吏部尚書鄭三俊遂推薦了錢謙益。[28]後來崇禎帝在召對刑部尚書徐石麒時,稱讚「錢某博通今古,學貫天人」並數次詢問近況。[29]

崇禎十七年(順治元年,1644年),崇禎帝終於任命錢謙益總督浙江南直隸並控扼海道,與史可法馬士英形成鼎足而立之勢,但因甲申之變的發生而不果[30]。三月十九日,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禎帝在煤山自縊。

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南方後,錢謙益謀劃推舉皇室疏宗潞王朱常淓繼位為帝。但福王朱由崧最終繼位,馬士英出任內閣首輔。錢謙益懼禍,遂阿附馬士英,並推薦蔡奕琛祁逢吉唐世濟鄒之麟陶崇道郭昭封等人。馬士英遂任命錢謙益任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並擔任經筵講官。錢謙益到南京後,首先上疏言嚴內治、定廟算、振綱紀、恤人才四件事,不久加封太子太保。後錢謙益更上疏推舉被認為是閹黨的阮大鋮,阮因此而入主兵部[30]。時論非之[31]。對關於弘光帝的穢跡的傳聞,錢謙益日後曾專門批駁稱:「一年天子小朝廷,遺恨虛傳覆典刑。豈有庭花歌后閣?也無杯酒勸長星。吹唇沸地狐群力,嫠面呼風羯鬼靈。奸佞不隨京洛盡,尚流餘毒螫丹青。[32]黃宗羲認為這首詩「存作詩史可也」。[33]

弘光元年(順治二年,1645年)四月,清軍南下,揚州危急,錢謙益自請督師江北,被皇帝溫旨慰留。清軍攻破揚州後危急南京,弘光帝召對大臣們尋求解決之道。馬士英主張遷都貴陽(馬系貴陽人),錢謙益力言不可,乃罷。清軍渡江後,弘光帝召對講官,有人稱「胡馬畏暑,必不渡江」,錢謙益當面斥責了這一說法,並在多年之後作詩反思這一段歷史時再次譏諷(「執熱漢臣方借箸,畏炎北騎已揚舲。」[34])。清軍兵臨城下,弘光帝出狩。[35]。錢又告訴其他大臣說:「事至此,唯有作小朝廷求活耳!」

五月初十日凌晨,弘光帝與馬士英等人逃離南京,城內遂「亂作一團」。五月十四日,錢謙益令人傳語:「宜速往浙中擇主擁戴,以圖興復」,又寫了密信給時在杭州的潞王朱常淓,「意在擁戴」[36]。五月十五日,錢謙益與大學士王鐸忻城伯趙之龍率文武大臣在滂沱大雨中開城向清豫親王多鐸迎降。當時降清諸臣向多鐸獻禮,甚至有人一下子拿出數萬兩白銀的現金,但錢謙益「獨致禮甚薄」。多鐸命令錢謙益帶兩名清朝官員和500名騎兵清理明故宮,在皇城正門的洪武門前,錢謙益忽然跪下四拜,餘人都很驚訝,錢解釋說:「太祖高皇帝三百年王業,一旦廢墜,能無痛心?[37]」之後錢謙益為清朝作檄文傳諭四方招降,還對多鐸建言說:「吳下民風柔弱,飛檄可定,無須用兵。」翌年,錢謙益解釋說,在清兵包圍南京才一天的時候,自己就「挺身入營,創招撫四郡之議」,在後來因剃髮易服政策激起江南的反抗之後,他「面啟豫王,懇求禁戢搶殺,別明逆順。抗論往複數四,王頗變色動容,眾皆縮舌慄骨」,之後「南都文武大臣,嘆息相告」[38]。不久,弘光帝被清軍抓住,羈押在南京。多鐸組織降清諸臣前往探望弘光帝,只有錢謙益一人行禮如故,並涕泗橫流,至「不能起」。後剃髮令下,錢依令剃頭[39]

 
清代學者像傳》之錢謙益

順治二年(隆武元年,1645年)九月,多鐸奉命押解被俘的弘光帝北上,錢謙益等隨行,於十月十五日到達北京。柳如是並未循例隨行,此舉得到錢謙益後來的誇讚(如作詩稱「衣朱曳綺留都女,羞煞當年翟茀班[40]」)。順治三年(隆武二年,1646年)正月,錢謙益被清廷任命為禮部侍郎(因清廷只承認崇禎朝為正統,為錢在崇禎朝最高官職為禮部侍郎)管秘書院事,任《明史》館副總裁。同年六月告病,清廷准予其還鄉並享受相關待遇。

錢之仕清,被人嘲笑為「兩朝領袖」。[41]時人有詩譏諷稱:「錢公出處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聞。國破從新朝北闕,官高依舊老東林。」而錢謙益一生著述頗豐,自行編纂按時間編纂了文集,脈絡清晰。但在降清後的一年未留下一詩一文,他自稱對詩文創作感到心灰意冷,決定「絕意著述」。[42]

臨行返鄉前,錢謙益向常熟士紳作《與邑中鄉紳書》,對自己的降清行為大力辯解,稱自己「棄身捨命,為保全萬姓」,還說當時家人人民抗清的行動「事後密報,絡繹不絕」,要不是自己「一力遮蓋,曲意斡旋」,則這些人必不能「安眠高枕以有今日」,最後勸同鄉鄉紳「引生機,迎善氣」,莫再作抗清打算,自己則如果有朝一日返回常熟那麼希望「使鄙人心跡本末,昭然明白」,但從文中仍存有的華夷之辨觀念可以想見錢謙益日後的思想轉變。[38]同時,錢謙益還在北京的原明桂王府內作《觀管夫人畫竹並書松雪公修竹賦敬題短歌》,另有《丙戌南還贈別故侯家妓人冬哥四絕句》及《燕市別惠、房二老》,這是他甲申年之後第一次作詩。返鄉途中,錢謙益路過德州,借住在丁酉之獄北上途中曾投宿過的朋友程泰盧世家,看到了程家所藏的崇禎帝書法,並在旁題詩感懷明朝。柳如是亦北上迎接錢謙益於德州,並中秋節當日與錢參加了程泰、盧世等人舉辦的宴會。離開德州後,錢謙益在十月初回到了蘇州或常熟。

關於失節降清的原因,錢謙益在投入反清復明運動之後並未再加以解釋,歷來也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是因為他的「政治幼稚病」加之性格軟弱所致;有人認為是為了追求高官厚祿;有人認為是大傳統下「臣節觀」不敵小傳統下「樂生觀」的結果;還有人認為錢之降清是為了打入敵人內部,委曲求全,為後來的抗清做準備。[43]陳寅恪認為「牧齋降清,乃其一生污點」,是因為「其素性懦弱、迫於事勢使然」,[44]但是他同時還說錢謙益在於柳如是相別北上的「離筵之際」就已經決定了其「復明之志願」。[45]

反清復明 編輯

兩次被逮 編輯

順治三年(隆武二年,1646年)冬天,錢謙益的學生瞿式耜廣東肇慶擁立桂王朱由榔登基,建立永曆政權。而江陰反清名士黃毓祺冒雪訪錢謙益家,柳如是傾其所有助餉義軍。

順治四年(永曆元年,1647年),錢謙益被人告發反清,於三月三十日,錢謙益在常熟(一說蘇州)晨興禮佛的時候被逮捕押送往北京刑部。柳如是則一路跟隨北上,借住在真定府梁慎可家雕橋莊,還「上書代死,否則從死」。約四十日後錢被釋放。其間正逢柳如是30歲生日,錢謙益遂作《和東坡西台詩韻六首》,既將柳如是稱為「賢妻」,也在其中透露自己的復明心跡,詩成後將該組詩傳閱江南士林以求唱和,但只有謝象三等寥寥幾人應和[46]。出獄後,錢謙益還和在北京任官的惠世揚房可壯等人有詩詞酬答。同年秋天,錢謙益返鄉,柳如是隨行,其間仍在德州盧世家停留。同年冬天,錢謙益抵達蘇州,入住拙政園,但仍受地方官吏監控。翌年管制漸松,錢謙益得以回常熟居住,其弟子錢曾也得以「日從牧翁游」。[47]

順治五年(永曆二年,1648年),錢謙益再次因反清被逮入監獄。起因是該年四月,清朝鳳陽巡撫陳之龍通州擒獲了反清志士黃毓祺,搜出了黃的總督官印以及一些「悖逆詩詞」,並上奏稱錢謙益曾留宿並資助黃毓祺[48]。五月,錢謙益被清廷兩江總督馬國柱逮往南京[49],但人身相對自由。後來馬國柱以「謙益、毓祺素非相識」將此案了結[50]。錢謙益直到次年(順治六年,永曆二年,1649年)春天以後方得以離開南京。這一次引發了江南遺民的極大同情,紛紛前來慰問,並與林古度盛集陶顧夢遊濮仲謙金漸皋馮文昌等名士交遊唱和,當時「名紙填門,詩卷堆案,長干傳為盛事」。[51]就此錢謙益被江南的遺民文化圈所接納,並完成了入清之後的心態轉換——從出儒入佛、誓斷筆墨到反清復明、投筆報國[46]。錢謙益感慨說,從這時開始,自己才敢公開地以遺民、義士自居。[52]

陳寅恪在《柳如是別傳》中考證認為錢謙益僅清初近落獄一次,是在順治四年(永曆元年,1647年)因為黃毓祺反清案被逮,囚於南京,並認為清朝方面關於錢謙益在順治五年(永曆二年,1648年)被捕的記載皆有誤。

楸枰三局 編輯

順治六年(永曆三年,1649年),返常熟居住,移居紅豆山莊。九月寫密信交由任永曆朝內閣大臣的弟子瞿式耜之家僕帶回廣西。對於這位數年不見曾經生死與共的弟子,錢謙益在信中「絕不道及寒溫家常字句,惟有忠義驅趕,溢於楮默之間」。在信中,錢謙益說他現在勉強不死,只是為了能等待明朝光復大業完成之後拜見永曆帝及朝謁明太祖的孝陵,到時候再「槃水加劍,席蒿自裁」。瞿式耜諒解了錢謙益的苦衷,說他「身在虜中,未嘗須臾不念本朝」,還說錢謙益「為異域之臣,猶知眷戀本朝,早夜籌維,思一得以圖報效」,足以證明「天下人心未盡澌滅」,實在是「祖宗三百年恩養之報」。除此之外,錢謙益還提出了「楸枰三局」之策。錢謙益以圍棋設喻,將光復中原的大業的戰略構想按照穩健或進取分為「全着」、「要着」和「急着」:「全着」是指即先移重兵恢復長江中游的荊州襄陽,「上扼漢沔,下撼武昌」,則「大江以南在吾指顧之間」,等「江南既定,財賦漸充,根本已固」的時候,再「移荊汴之鋒掃清河朔」;「要着」是指趁着「吳三桂休兵漢中」的機會,從貴州等地「以重兵經由遵義入川」,平定四川之後,則「上可以控扼關隴,下可以掇拾荊襄」;所謂「急着」是鑑於當時兩廣形勢的急迫,先行策動鎮守辰州常德等地的馬蛟麟反正,然後再用大軍「亟先北下洞庭」,則「處處必多響集」,那麼「恢楚恢江,克復京闕」則指日可待了。瞿式耜接納了錢的主張並全文轉呈給永曆帝,並說錢謙益「規畫形勢,瞭如指掌,綽有成算。[53]

順治七年(永曆四年,1650年),三月,黃宗羲來到常熟拂水山莊與錢謙益會晤,表面上只是翻閱絳雲樓的藏書,實際上是討論利用魯王舊部抗清及招降清朝台州總兵馬進寶的事情,並且「憑煙引燭燒殘話」[54]。臨走前一夜,錢謙益提着燈籠來到黃宗羲的床前,贈以白銀七兩,聲言是柳如是的意思。五月,錢謙益孤身前往金華勸說馬進寶反清,並將其比作東漢的名將馬援,但說降效果不佳,馬只是向清廷奏請了將家人接到金華。錢謙益此行,路過杭州等地,多次賦詩,並收入《有學集》卷3的《庚寅夏五集》中。閏十一月,孔有德率清軍攻破桂林,身為留守大學士的瞿式耜被俘。在囚系期間,瞿式耜和一同被俘的總督張同敞互相唱和、賦詩明志,寫成了《浩氣吟》40首,其中一首七律《自入囚中,頻夢牧師,周旋繾綣,倍於平時,詩以志感》為懷念老師錢謙益所作,稱:「君言胡運不靈長,佇看中原我武揚。頗羨南荒留日月,寧知西土變冠裳。天心莫問何時轉,臣節堅持詎改常。自分此生無見日,到頭期不負門牆。[55][56]後瞿式耜寧死不降,被孔有德處斬。錢謙益聞訊作五言排律一首《哭稼軒留守相公詩一百十韻用一千一百字》,全詩對仗、一韻到底,感情真摯懇切,開頭說「師弟恩三紀,君臣誼百年。哀音騰粵地,老淚灑吳天。」錢又回憶起師生情意說:「稼軒就義後,燈明月白,思其少年誦讀,聲音琅琅然如在吾耳,不自知涕之無從也」。到了瞿式耜靈柩歸葬常熟,錢謙益又作《哭留守相公》悼念,並為《浩氣吟》作序[57][58]。直到錢謙益臨終前,復明大業已告無望,仍念及瞿式耜(「辛苦蒼梧舊留守,忠魂常領百僚班[59]」)。吳偉業評價兩人的感情說:「錢宗伯牧齋為詩哭之,得百二十韻,其敘《浩氣吟》,文詞伉烈,絕可傳。稼軒在囚中,亦有《頻夢牧師》之作。蓋其師弟氣誼,出入患難十餘年,雖末路頓殊,而初心不異……[60]

後來復明大業希望渺茫,錢謙益一直對「楸枰三局」的規劃未能實現銜恨不已,如稱「腐儒未諳楸枰譜,三局深慚廑帝思」[61]、「可憐紙上楸枰局,便是軍前畫笏時」[62]、「廿年薪膽心猶在,三局楸枰算已違」[63]等。

聯絡東南 編輯

順治八年(永曆五年,1651年),正月,錢謙益長孫出生,錢謙益為其取名為「佛日」、字「重光」、小名「桂哥」[64]。錢謙益將勸降的帛書拜託給黃宗羲的弟弟黃宗炎再次到金華勸降馬進寶,馬敷衍了事。八月,馬進寶出兵海門,攻陷了明朝魯監國政權所控制的舟山。九月,錢謙益正逢70歲壽辰,但卻以「避壽」為名離家去往南京,住在佟國器家,後又往大報恩寺居住,為「順治十六年己亥鄭延平大舉攻取南都」作準備[65]

順治九年(永曆六年,1652年),明朝將領李定國在四月收復桂林,清朝定南王孔有德自焚,又於十一月收復衡州,陣斬清朝敬謹親王尼堪,史稱「兩蹶名王,天下震動」。錢謙益聞訊對李定國大加讚賞,後將其比作中興唐朝的郭子儀李光弼(如「名王獻馘圖新繪,叛帥焚屍檄久移。薄海兒童知李令,肯教唐史獨昭垂?[66]」再如「雲台高築點蒼山,異姓勛名李郭間。整束交南新象馬,恢張遼左舊河關。[67]」)。李定國亦承制命錢謙益與嚴栻聯絡東南抗清義師,錢謙益遂「日夜結客,運籌部勒」[30]。後來李定國兵敗退師,錢謙益「仍事聯絡,其志彌苦矣」[68]。十二月,錢謙益以祀神的名義迎魯監國所封的仁武伯姚志卓朱全古於其家,帶來了李定國的蠟書和鄭成功的密信,制定了去貴州永曆朝廷請命的計劃,次年由姚志卓等人完成。錢謙益還同時任永曆朝大學士的文安之有書信來往[69]

順治十一年(永曆八年,1654年),明定西侯張名振誠意伯劉孔昭張煌言三次率軍進入長江口,第一次抵達鎮江瓜洲,第二次抵達儀徵,第三次直逼南京,為接應從上游而來的孫可望部但不成功。錢謙益參與了上述行動的策劃,並與柳如是前往白茆港犒師[70]。同年秋天,錢謙益以祝賀馬進寶40歲生日及新生兒子的名義,再次到達金華,作《伏波弄璋歌》譏刺馬反清復明,但馬進寶雖然「愛接納名流」,但「實不通文墨」,並不了解錢詩中的微言大義[71]。八月,姚志卓再到紅豆山莊,錢謙益和柳如是傾囊相助,為姚志卓招募了500名士兵,別號「五百羅漢」,後姚在次年秋天攻取崇明的戰鬥中犧牲[72]。當年,錢謙益還多次前往蘇州,「表面則共諸文士游宴,征歌選色」,實際則「陰為復明活動」[73]

順治十二年(永曆九年,1655年),錢謙益亦屢次往返於常熟於蘇州之間。在蘇州,錢謙益曾過訪寓居太湖東山島的原隆武朝大學士路振飛之子路澤溥。當時錢的學生鄭成功在蘇州秘密安排了商號從事反清的聯絡工作,故有人認為錢之多次赴蘇州,「與通海之舉動有關」[71]。冬天,錢謙益赴淮安拜訪原為明朝將領、清漕運總督蔡士英,陳寅恪認為「此行必與復明運動相涉」[74]。事後,錢謙益並未返回常熟過年,而是滯留南京,居住在大報恩寺之內,同沈祖孝魏耕等隱逸相來往,「可見其負有重大使命」(如在年關時節送和尚松影去湖廣,或是聯絡西南永曆朝廷)[75]。後魏耕寫信給鄭成功,制定了率水師攻取南京的計劃。

順治十三年(永曆十年,1656年),錢謙益繼續以「就醫秦淮」的名義滯留在南京,入住戊子之獄中曾居住的丁家水閣,「與有志復明諸人相往還」,繼續「為接應鄭延平攻取南」作準備[76]。三月,錢謙益自南京返回常熟。九月,錢謙益自與柳如是結婚之後時隔16年再到松江入住徐致遠家,停留約1個月,繼續遊說已任蘇松常鎮提督的馬進寶「響應鄭成功率舟師攻取南都」。同年,錢謙益與柳如是移居到白茆芙蓉莊(又名「紅豆山莊」),位置在常熟縣城東30里的地方,系錢謙益利用巨款購得其母家顧氏的別墅所改建而成。當時的白茆為長江巨鎮,臨近長江口,既能「避人耳目」,又與東南海上的復明勢力「往還較便利」,錢謙益在此同其學生歸莊鄧大臨以及松江、嘉定等地的遺民「刺探海上消息」[77]

順治十四年(永曆十一年,1657年),錢謙益再到南京,表面「流連文酒,詠懷風月」,實際上聯絡遺民義士[78],其中大量結交僧人,為鄭成功的長江之役作準備[79]

順治十五年(永曆十二年,1658年),錢謙益到杭州拜訪黃宗羲、黃宗炎兄弟,並用50兩白銀贖出羈押在杭州獄中長達十年的抗清名士張煌言的妻子與兒子。

南明史學家顧誠認為,錢謙益作為明清雙方矚目的人物,在清統治區從事復明運動必然做得多、寫得少,密信及其它密謀文字亦避免留稿入集,間或留下一些述志感事的作品也不得不以隱晦的文詞表達。其許多決策多以柳如是的名義作出,但絕不像許多史籍所稱的那樣為柳如是牽着鼻子走。[80]

長江之役 編輯

順治十六年(永曆十三年,1659年),錢謙益等人籌劃多年的軍事行動付諸實施。當年六月,錢謙益的學生鄭成功率水師大舉攻入長江。此時錢謙益再次勸降馬進寶,馬回答說只有封王才會反清,實際上首鼠兩端、作壁上觀,但他的中立也使得明軍能夠順利的進出長江口(戰役結束後馬進寶被清廷捕殺)。

在軍事行動的初期,鄭成功部隊勢如破竹,六月二十三日光復鎮江,七月初七日完成對南京的包圍並展謁孝陵。當時長江下游四府三州32縣都宣佈光復,廬州鳳陽徽州池州廣德九江南昌瑞州饒州吉安贛州韶關武昌岳州荊州襄陽汝州南陽歸德等地紛紛響應,淮安揚州蘇州常州「自巡撫而下皇皇欲走」,「中原震動」,順治帝聞訊準備遷都回瀋陽[81]。七月初一日,錢謙益聞訊,十分興奮,按照杜甫秋興八首》的音韻作《金陵秋興八首次草堂韻》,格調激昂,如稱「樓船盪日三江涌,石馬嘶風九域陰」[82]、「殺盡羯奴纔斂手,推枰何用更尋思」[83]、「生奴八部憂懸首,死虜千秋悔入關」[84]、「秦淮賣酒唐時女,醉倒開元鶴髮翁」[85]、「武庫再歸三尺劍,孝陵重長萬年枝」[86]等。

但鄭成功的軍事行動並不順利,在七月二十二日攻城未果,旋即在七月二十三日被清兵突然出擊擊潰,當夜乘船東撤,於八月初一日到達南通狼山,八月十一日攻崇明不克,九月初七日全軍返回福建[87]。錢謙益對此不解,認為之前的失敗只是「戎備偶然疏壁下」[88],而「數子拋殘未足悲」[89],需要「棋於誤後轉堪思」[89],清軍當時已經「駝馬已臨迤北路」[90],正該「便應一戰決戎華」[91],雖然攻取南京失敗,但還是應當固守鎮江,而不是急忙撤走。八月初十日,78歲的錢謙益與柳如是告別,意欲參加鄭成功的軍隊,「架海梯山抵掌中」[92],隨即乘小船離開白茆港,往崇明島見鄭成功,後於八月十九日前返回家中。直到病終,錢謙益都對這一次軍事行動功虧一簣悔恨不已。

鄭成功兵敗後,許多秘密抗清者被「同袍揭發」,清廷大舉搜捕,「連染於列邑搢紳,舉室俘囚、遊魂旦暮」,且「五毒備至,且駢斬,妻子發上陽」[93]。對於錢謙益何以能逃過株連,尚無有說服力之解答[94]。陳寅恪推測,可能是因為當時清廷兵部尚書梁清標態度曖昧(梁在鄭成功進軍時作為兵部主官「不發一謀,不建一策」,後來在施琅欲攻取台灣梁清標上言反對說「當以安靜為主」)且與錢謙益是世交,以至於「在外疆臣武將不得不為牧齋回護」[95]

陳寅恪評價這一段歷史時也感到萬分惋惜,作詩稱:「橫海樓船破浪秋,南風一夕抵瓜洲。石城故壘英雄盡,鐵鎖長江日夜流。惜別漁舟迷去住,封侯閨夢負綢繆。八篇和杜哀吟在,此恨綿綿死未休。[96]

花開紅豆 編輯

順治十八年(永曆十五年,1661年),二月初四日,清世祖的死訊傳到江南,錢謙益邀集朋友在弟子錢曾的述古堂聚會,「張燈夜飲」[97],認為這正是光復明朝的大好機會(如作詩稱「長白一山仍漢塞,卅年松漠怨秋碪[98]」、「而今好擊中流楫,已有先聲達豫州[99]」)。三月,呂留良過訪,錢謙益為其取字「留侯」,期盼其能效法張良郭子儀,並作《呂留侯字說》[100]。當年秋天是錢謙益80歲生日,呂留良欲作文祝壽,被錢拒絕。臨走前,呂拜託錢保重以圖再舉說:「願先生力自愛,以副海內之望。」後錢家遭盜劫,「山妻稚子匍匐荒田,片紙寸絲,遂無遺剩。幸以扁舟早出,免於白刃」,錢謙益認為強盜並不是為了謀財而來。六月,黃宗羲派遣兒子黃正誼到常熟拜訪錢謙益,錢謙益在扇面上書寫了一封密信,由黃正誼帶回給黃宗羲。後錢謙益又派遣學生鄧大臨到黃宗羲隱居的化安山雙瀑院中與黃宗羲密談。秋天,因反清兵敗流亡的閻爾梅與遺民嚴熊來到錢家,三人談及國變,抱頭痛哭。臨走前閻爾梅譏誚錢變節之事,但二人此後仍有詩文來往。

這一年的五月,錢謙益所居的紅豆山莊中一顆20年未曾開花的紅豆樹突然開花,錢謙益邀請錢曾等人共賞,並命錢曾先賦詩8首,自己再和詩8首[101]。九月,柳如是派僕人撿到一枚紅豆樹所結成的紅豆子,恰逢錢謙益80歲的壽辰,錢乃又作絕句10首,歌詠紅豆,其間通過唱和王維安史之亂被俘時所作的《凝碧池》抒發「葉落深宮正此時」的亡國之悲[102][103]

康熙二年(永曆十七年,1663年),永曆帝被吳三桂所殺,鄭成功、李定國相繼病歿,中土的抗清活動基本熄滅。錢謙益「泣血感慟」,作詩稱:「海角崖山一線斜,從今也不屬中華。更無魚腹捐軀地,況有龍涎泛海槎?望斷關河非漢幟,摧殘日月是胡笳。嫦娥老大無棲處,獨倚銀輪哭桂花。[104]

康熙三年(永曆十八年,1664年)四月,錢謙益病危,黃宗羲、黃宗炎、呂留良、高斗魁吳之振等江南抗清遺民至常熟探病。此時的錢謙益已經依靠為人作文、獲取潤筆為生。當時正好有人委託錢謙益寫3篇文章,潤筆1000兩,錢謙益便囑託黃宗羲代為完成。黃宗羲臨走前,錢謙益還特地招呼他到枕邊說「只有黃兄了解我的心跡(指晚年參加的秘密抗清活動),我的墓碑文就不拜託別人了」,並將兒子錢貽孫喊來見證。[105]康熙三年五月二十四日(1664年6月17日),錢謙益病故,享年83歲,11年後葬於虞山南麓。龔鼎孳曾作《祭虞山先生錢牧齋學士文》,歸莊亦作《祭錢牧齋先生文》。

身後動盪 編輯

 
常熟虞山錢謙益家族墓

錢謙益病歿之後,族紳錢朝鼎主使錢謙光錢曾,向柳如是索取債務白銀3000兩,威逼甚急,柳如是不能償付。同年六月二十八日,即錢謙益卒後34天,柳如是自縊身亡,得年四七[106]

錢門弟子有瞿式耜、鄭成功、歸莊、毛晉楊彝馮班錢龍惕錢曾等人。

乾隆年間,清高宗認為錢謙益人品極差,並親自作詩諷刺他,使錢謙益的形象開始趨向負面化。而錢謙益的全部著作被乾隆帝下詔禁毀,「勿令遺留片簡」,直到20世紀初還屬於「禁錮篇」[107]。20世紀中葉,中國歷史學家陳寅恪曾作《柳如是別傳》考證錢謙益與的因緣及錢柳夫婦的抗清活動。關於該書的創作目的,有辨誣說、自譴自證說、復明運動說、頌紅妝的女性史、知識分子及人格心態史、明清文化痛史、自喻自悔說等[108]

學術成就 編輯

文學 編輯

《清史稿》的《文苑傳》序言說:「明末文甚衰矣,清運既興,文氣亦隨之一振。謙益歸命,以詩文雄於時,足負起衰之責。[109]」一般認為,錢謙益的「起衰」作用主要體現於批判明代詩歌、詩學,建立新體系;利用「文壇盟主」的身份和地位,對後輩詩人提攜指導;以優秀的創作實績,作為新時代詩歌典範的樣本[110]

文學主張 編輯

錢謙益學問淵博,反對竟陵派「尖新」、「鬼趣」的文風,倡言「情真」、「情至」,主張具「獨至之性,旁出之情,偏詣之學」[111]

錢謙益認為詩文之道,在於把世運、性情與學問三者整合起來,他說:「夫詩文之道,萌折於靈心,蜇啟於世運,而茁長於學問。三者相值,如燈之有柱、有油、有火,而焰發焉。[112]

詩歌風格 編輯

錢謙益終生奉杜甫為詩學成就的最高標準。早年薰染復古派末流的風習,師法前七子後七子,受李夢陽王世貞影響很深。至中年以後,受袁中道湯顯祖的影響,方才開始改道易轍,將二十餘年的詩文付之一炬[113][114]。現存的錢謙益的詩文從泰昌元年(1620年)錢39歲時開始收錄,萬曆年間的作品除《吳門送福清公還閩八首》外俱已不存。而《吳門送福清公還閩八首》堆砌了大量台閣體的詞彙,藝術成就不高,遠遠不及前後七子的擬杜之作[110]

背離七子派詩風後,錢謙益開始學習宋元尤其是宋代詩人的作品,這構成了詩風的「一變」。對宋詩的學習這成就了《初學集》前半部的基本風貌,代表作有次韻蘇軾的《彭城道中寄懷裏中游好次坡公在徐寄邦直子由之韻四首》、追和范成大的《和范致能燕山道中絕句八首》以及《過滁州懷李三長蘅,長蘅偕上公車,愛滁陽山水,有異時吏隱之約,故及之》等詩。這一時期的錢詩聲律格調低調舒緩、用典使事博大龐大、比喻新奇獨特、立意對以議論入手。但與此同時,錢謙益也將宋詩的一些缺點帶進了自己的作品,如《鱉虱》、《群狐行》等詩指斥政敵皆字面冗雜、立意猥瑣。概言之,錢謙益雖能複製宋詩的基本風貌,卻無法複製宋詩的審美意趣和人文品格,距離較高的藝術水準仍有不小的差距[110]

錢謙益還十分擅長當時流行的艷體詩,深受義山體影響,並不可避免地旁涉到李商隱的其它題材上去。崇禎後期開始主動地學習晚唐的詩人,如杜牧張祜徐凝趙嘏等人,實現了詩風的「二變」,《十月朔日抵廣陵二首》是其中的代表作品。自此之後,摹仿晚唐詩人的風格,逐漸佔據了錢謙益詩歌創作的主流,《初學集》後半部大抵如此。[110]

但是,晚唐詩所生長的背景在晚明時的錢謙益身上並沒有完全顯現。直到入清以後,國家巨變和個人遭遇在年余之間沉重地打擊了錢謙益,使他的晚唐詩體瞬間趨於成熟。在清初數年,錢謙益心態畏縮深沉,他既不願覥顏事清,其經歷又讓他不能坦蕩地以遺民自居,又不肯靠着杜門祝髮而尋求解脫,故而選取了絕句這種「既短又長」的詩體,在28字之內營造充足、濃厚的氛圍,達到「既隱又顯」的意境。如《丙戌南還贈別故侯家妓人冬哥四絕句》寫黍離之悲,《贈歌者王郎十四絕句》諷刺龔鼎孳委身降清,《桂殤》更連組33絕句借悼念早殤的孫兒來追述抗清殉國的瞿式耜(在桂林殉難)和漂泊西南的永曆帝(曾封桂王)。錢謙益對晚唐詩的全面把握使他改變了曾經對於詩歌單線、片面的理解,變得豐滿、厚重了起來。但同杜詩相比,仍顯得陰柔有餘、雄渾不足,如周中孚評價說:「(錢謙益)志氣衰颯,每一執筆,不勝山河陵谷之感。雖復敷衍成篇,亦往往如楚人之吟,楚囚之操,鼠憂蚓泣。」[110]

隨着親身參與到反清復明運動並成為其中的核心人物,錢謙益的精神面貌發生了巨大的扭轉,他不再以自嘆失腳、徒悲黍離的遺民呻吟,而是作為為光復事業聯絡義士、毀家紓難的草莽孤臣。隨着心理告別了過去的榮辱踏上新的征程,錢謙益詩歌風貌也發生了第三次變化,向着杜甫這一早年確定的最高目標全面逼近,儘管在具體的手法上是含咀西崑體陸游元好問甚至前後七子諸家。[110]

鄭成功順治十六年(永曆十三年,1659年)的軍事行動,錢謙益身在其中,寫成了《投筆集》13疊。從最初的光復在望到最終的身死國亡,空前的事業落差既提供了空前的創作題材,也對錢謙益的畢生文學探索進行了空前的檢驗,最終使其比肩杜甫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更有超越。108首七律中喜、憾、悲、愁、怨等情緒交替出現,國運、神石、愛情、戰陣、朋友、師生、等內容反覆交織,對唐宋元明歷代詩人的學習成果得以全面展現,最終成為了錢詩的集大成之作。[110]

史學 編輯

錢謙益自幼博覽群書,後以翰林的身份出入史館,得以接觸許多典籍史料,提出新的見解。

建文帝下落之謎的公案上,錢謙益非常感興趣。他堅定認為記載建文帝出逃事略的《致身錄》和《從亡隨筆》是偽書[115][116]。但與此同時,錢謙益認為建文帝並未在靖難之役中自焚身亡,而提出了「文皇帝至心事」與「讓皇帝之至德」。「文皇帝之心事」是主張明成祖明知建文帝未死,派出胡濙鄭和虛張聲勢、捨近求遠地搜尋,恰恰是為了「迂其詞以寬之」、「廣其途以安之」,以姚廣孝一言而釋放建文帝的主錄僧、罪過遠朝方孝孺等人的溥洽,更是為了「慰藉少帝之心」,讓他安心終老。「讓皇帝之至德」則認為建文帝在從南京出逃以後,明明可以「憑仗祖德,依倚民懷」,則「散亡可以收合,蠻夷可以扇動」,但卻甘心浪跡天涯。[117]

藏書 編輯

家有絳雲樓,以藏書豐富著稱,曾購得明代劉鳳錢允治楊儀趙用賢的舊藏,收藏宋元孤本於其上,「書賈奔赴捆載無虛日」,「所積充牣,幾埒內府」。錢謙益自己說:「我晚而貧,書則可雲富矣。」順治七年(永曆四年,1650年)十月,絳雲樓失火,藏書化為餘燼,據說書樓起火時,錢謙益大叫:「天能燒我屋內書,不能燒我腹內書。」所遺書籍,儘數贈給族曾孫錢曾,錢曾死後,其書盡歸泰興季振宜

圍棋 編輯

錢謙益自幼即好下圍棋,常因看棋太過投入而不知日夜。曾在常熟觀看國手方渭津林符卿對弈,不時發言,獲得了方渭津「昕然許可」的讚賞[118]。錢謙益同時也是中國歷史上圍棋入詩最多的詩人[119],《有學集》中收錄以觀棋為主題的絕句5組30首,《投筆集》中每疊的第3首均以棋局為喻。

錢謙益現存的圍棋詩均寫於入清之後,常借棋局詠嘆時事,或抒發鼎革之痛、傾訴黍離之悲,或諷喻朝政得失、勾畫光復大計。因文網嚴密,詩中多抑塞噴張之預,而有崢嶸蕭瑟之風[119]

其中《觀棋六絕句》與《後觀棋六絕句》出自《有學集》中的《秋槐詩集》,為錢謙益在順治五年(永曆二年,1648年)秋羈押於南京時所作。當年金聲桓李成棟等降清明將在江西、廣東反正,何騰蛟堵胤錫等人光復湖南大部,鄭成功的海上勢力也有所擴張,全國的反清復明局勢出現好轉的跡象。錢謙益在詩中既表達了亡國楚囚的痛苦(如「白頭燈影涼宵里,一局殘棋見六朝」[120]),也流露出了天下大局尚未底定、尚可一爭先手的意思(如「當局休倫下子遲,爭先一着有人知[121]」),以及運籌帷幄、擘畫大業的雄心(如「傳語八公閒草木,謝公無事但圍棋」[122]

順治八年(永曆五年,1651年),錢謙益「避壽」往南京,路過鎮江時作《京口觀棋六絕句》,收入《絳雲樓餘燼錄》,表達了對光復大業遙遙無期的慨嘆。

順治十一年(永曆八年,1654年),錢謙益再次往金華勸說馬進寶反清復明,局勢有所明朗,於是在路過杭州時作《武陵觀棋六絕句》,收入《敬他老人集》。在這一組絕句中,錢謙益多次用反問句,表達了將要撥雲見日的希望(如「急須覆手翻新局,莫對殘燈復舊棋」[123]、「滿盤局面若為真?賭賽乾坤一番新」[124]、「世間國手知誰是?鎮日看棋莫下棋」[125]、「一着先棋更不疑,侵邊飛角欲何之?[126]」)。

佛學 編輯

錢謙益一生愛好釋教,篤信「三生」、「轉世」之說,又痛斥狂禪[127]

錢謙益曾著《楞嚴經疏解蒙鈔》(收入《卍續藏》第13 冊) [128]、《般若心經略疏小鈔》(收入《卍續藏》第26冊) [129]、《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頌論疏記會鈔》;編定《紫栢尊者別集》(收入《卍續藏》第73冊)[130];訂正宋濂著、袾宏輯的《護法錄》(《嘉興藏》第21冊)[131]。其中的《楞嚴經疏解蒙鈔》曾獲梁啟超稱贊[132]

入清之後,錢謙益努力在創作中塑造「遺民僧」的形象,以寄託故國之思和恢復之志,如「四缽尚擎殷粟米,七條還整漢威儀」[43]。在參加反清復明運動時期,錢謙益認為「西方極樂國土之觀,與吾人忠君愛國之心,同此心也」[133],為此結交了「遺民共作悲秋語」的讀徹[134]、「俯躬稱國恩,斂容稱故主」的道獨[135]等僧人。

著作 編輯

詩文輯成《初學集》110卷、《有學集》50卷、《投筆集》2卷、《苦海集》1卷及外集多種,還撰有《錢注杜詩》20卷。編訂《列朝詩集》77卷、《吾炙集》1卷。還有《太祖實錄辨證》5卷、《開國群雄事略》等。

《投筆集》是錢謙益畢生的集大成者,取班超「投筆從戎」的典故,共收錄律詩108首,其中104首共13疊系步韻杜甫的《秋興八首》而作,記錄了從永曆十三年(順治十六年,1659年)鄭成功長江之役直到明朝徹底滅亡期間的經歷與感情。其中不乏錢謙益親身參與反清復明運動的記敘。陳寅恪評價說:「《投筆集》諸詩摹擬少陵,入其堂奧,自不待言。其此集牧齋諸詩中頗多軍國之關鍵,為其所身預者,與少陵之詩僅為得諸遠道傳聞及追憶故國者有異。故就此點而論,《投筆》一集實為明清之詩史,較杜陵尤勝一籌,乃三百年來之絕大著作也。[136]」《投筆集》亦對辛亥革命產生了間接的影響[137]

家庭 編輯

妻妾 編輯

錢謙益有妻陳氏以及妾朱氏、王氏,後與柳如是戀愛並在60歲時以匹嫡之禮迎娶柳如是,稱之為「妻」。

子女 編輯

錢謙益共育有四子,見於記載的有兩孫。據說後來錢謙益一脈「絕矣」[138]

  • 長子錢佛霖,妻陳氏所出,早殤
  • 次子錢檀僧,妾王氏所出,早殤
  • 三子錢壽耇,天啟三年(1623年)八月生,天啟七年(1627年)五月十六日卒
  • 四子錢孺貽,妾朱氏所出,又名孫愛、孺飴,崇禎二年(1629年)九月初九日生,在錢謙益去世後仕清,官至大理寺評事
  • 孫錢佛日,字重光,又名桂哥,順治八年(永曆五年,1651年)正月生,順治十五年(永曆十二年,1658年)八月十五日卒
  • 孫錢錦城,字鏡先,生卒年不詳。

評價 編輯

政治 編輯

同時代 編輯

  • 錢牧齋降後,嘗揭一聯於門,聯為「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二句。後有人於聯下各添一字云:「君恩深似海矣!臣節重如山乎?」
  • 陳子龍:「閣下雄才峻望,薄海具瞻,嘆深微管,捨我其誰?」[139]
  • 黃道周在就義的當天對他的朋友說:「虞山尚在,國史猶未死也。」[140][141]
  • 黃宗羲:「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後與誰傳?憑煙引燭燒殘話,囑筆完文抵債錢。紅豆俄飄迷月路,美人慾絕指箏弦。平生知己誰人是?能不為公一泫然。」對錢謙益晚年的抗清活動大加肯定。[142]
  • 閻爾梅:「絳雲樓外鑿山池,剪燭春宵念昔時。鼎甲高題神廟榜,先朝列刻黨人碑。邵侯無奈稱瓜叟,沈令何言答妓師。大節當年輕錯過,閒中提起不勝悲。」[143]
  • 歸莊:「先生通籍五十餘年,而立朝無幾時,信蛾眉之見嫉,亦時會之不逢。抱濟世之略,而纖毫不得展,懷無涯之志,而不能一日快其心胸……窺先生之意,亦悔中道之委蛇,思欲以晚蓋,何天之待先生之酷,竟使之齎志以終。人誰不死,先生既享耄耋矣。」[144]
  • 彭士望:「更有一老翁,破產圖再興。既毫氣不衰,壯志能冥升。」[145]
  • 有野史認為,顧炎武在順治十二年處境危殆之時,其友歸莊曾求救於錢謙益,錢謙益答應相救但要求以顧炎武拜師為前提。歸莊知道顧炎武絕不會同意,乃私自代其寫了門生帖子送到錢家。顧炎武解事後聞知,竟沿街貼出條子否認拜錢謙益為師。錢謙益聽說後感嘆「顧寧人也太倔強了」。但顧誠基於錢顧二人的關係以及錢謙益當時的處境,認為這個故事「是好事之徒編造出來的」且「根本不合情理」,因錢謙益「身為聯絡主謀,能隱瞞一人即可避免暴露更多的情節,蓋救人即救己」。[146]

清代 編輯

  • 清高宗認為錢謙益是一個「有才無行之人」,降清之後「大節有虧,實不足齒於人類」,關涉「千古綱常名教之大關」,而《初學集》、《有學集》「其中詆謗本朝之處,不一而足」,屬於「狂吠之語」,「尤為可卑可恥」,並將錢謙益的全部著作「早為銷毀」,「勿令遺留片簡」[147]
  • 四庫全書的編者認為,錢謙益「首鼠兩端,居心反覆」,並引清初朱鶴齡關於元好問的評價稱錢謙益既然「足踐其土,口茹其毛,即無反詈之理」[148]。陳寅恪對此反駁稱「夫牧齋所踐之土乃禹貢九州相承之土,所茹之毛非女真八部所種之毛,館臣阿媚世主之言抑何可笑。[44]
  • 乾隆時期的歷史學家趙翼認為錢謙益降清之後「自托於前朝遺老」,後來的行為則是「借陵谷滄桑之感,以掩其一身兩姓之慚」,「其人已無足觀,詩亦奉禁,固不必論」。[149]
  • 晚清周星譽因為錢謙益在其編纂的《列朝詩集》中不書「順治」年號而只有干支紀年,批評說「時我世祖定鼎已六七年,而牧齋謬托於淵明甲子之例,於國號紀年皆削而不書,已悖甚矣」,「是時殘明遺孽,猶假號嶺越間,江浙遺民,與海上之師互為影響,故牧齋自附於孤臣逸老,想望中興,以表其故國舊君之思,真無恥之尤者也。」[150]
  • 自視為清朝「遺民」的劉聲木認為,錢謙益「自知大節已虧,欲藉此以湔釋恥辱,此所謂欲蓋彌彰,懺悔何益?」[150]

民國以後 編輯

  • 張鴻:「先生以外家顧氏之產,置紅豆山莊,托跡嘯詠,人不措意,實則密使往來,傳達消息,招募志士,調達軍令,特為樞鑰。讀集中時有流露,否則呂留良、黃宗羲、歸莊、鄧起西、吳之振及松江、嘉定諸遺老,志節貞介。若稍有異趣,必至割席,何肯往來如家人兄弟乎?」[151]
  • 章炳麟:「鄭成功嘗從受學,既而舉舟師入南京,皖南諸府皆反正。謙益則和杜甫《秋興》詩為凱歌,且言新天子中興,己當席蒿待罪。當是時,謂留都光復在俾倪間,方偃臥待歸命,而成功敗。後二年,吳三桂弒末帝於雲南,謙益復和《秋興》詩以告哀。凡前後所和百章,編次為《投筆集》,其悲中夏之沉淪、與犬羊之俶擾,未嘗不有餘哀也。」[152]
  • 柳亞子:「及去秋武昌發難,滬上亦義軍特起。余為寓公斯土,方閉戶吟虞山《秋興》諸詩,以當鐃吹。」
  • 錢海岳:「……謙益清流領袖,首先迎附,皆為國罪人,乃失身於前,歸正於後[30]
  • 陳寅恪認為錢謙益是「復國之英雄」[4],對於錢謙益「應恕其前此失節之愆,而嘉其後來贖罪之意,始可稱為平心之論。[136]」陳著《柳如是別傳》一書對錢謙益有較多的同情,陳還作詩稱:「送客筵前花中酒,迎春湖上柳同舟。縱回楊愛千金笑,終剩歸莊萬古愁。[153]
  • 顧誠認為,「降清的官員也不能一概而論……錢謙益就是一個相當特殊的例子」[36],「幕後聯絡東南和西南復明勢力高層人物的正是錢謙益。」[154]
  • 錢仲聯:「有清一代詩人,工七律者無過牧齋……然則牧齋志節,歷久不渝,委曲求全,固不計一時之毀譽也。」[155]
  • 吳晗:「人品實在差得很,年輕時是個浪子,中年是熱中的政客,晚年是投清的漢奸,居鄉時是土豪劣紳,在朝是貪官污吏。一生翻翻覆覆沒有立場,沒有民族氣節,除了想作官以外,從沒有想到別的。」[156]
  • 中國大陸中國語言文學相關專業所一般使用的教材《中國文學史》(游國恩主編)認為,錢謙益「常常故意表示懷念故國,詆斥清朝,企圖掩飾覥顏事敵的恥辱」,後來表達故國之思以及記錄抗清心跡則是「雖然好像很沉痛,但是民族叛徒的罪名是洗刷不了的」[157]

學術 編輯

  • 黃宗羲稱他為「王弇州(世貞)後文壇最負盛名之一」,其詩文「可謂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但卻還有「不能入情」、「不能窮經」、「喜談鬼神方外」、「詞華每每重出」等弊病。[158]
  • 凌鳳翔:「前後七子而後,詩派即衰微矣,牧齋宗伯起而振之,而詩家翕然宗之,天下靡然從風,一歸於正。其學之淹博、氣之雄厚,誠足以囊括諸家,包羅萬有,其詩清而綺,和而壯,感嘆而不促狹,論事廣肆而不誹排,洵大雅元音,詩人之冠冕也!」[159]
  • 鄒鎡:「牧齋先生產於明末,乃集大成。其為詩也,擷江左之秀而不襲其言,並草堂之雄而不師其貌,間出入於中、晚、宋、元之間,而渾融流麗,別具爐錘。北地為之降心,湘江為之失色矣。」[160]
  • 清史稿》:「錢謙益……博學工詞章……為文博贍,諳悉朝典,詩尤擅其勝。明季王、李號稱復古,文體日下,謙益起而力振之。」[161]
  • 徐世昌:「牧齋才大學博,主持東南壇坫,為明清兩代詩派一大關鍵。」[162]
  • 陳寅恪認為,閱讀錢謙益和柳如是的詩文,往往能「窺見其孤懷遺恨,有可以令人感泣不能自已者焉」,應當「珍惜引申,以表彰我民族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6]
  • 吳晗:「就錢牧齋對明初史料的貢獻說,我是很推崇這個學者的。二十年前讀他的《初學集》、《有學集》、《國初群雄事略》、《太祖實錄辨證》諸書,覺得他的學力見解,實在比王弇州朱國禎高。」[156]

註釋 編輯

  1. ^ 錢謙益與東林黨復社皆有密切來往,但卻遭周延儒排擠,入南明又依附馬士英阮大鋮

參考文獻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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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30.0 30.1 30.2 30.3 錢海岳:《南明史·錢謙益傳》
  31. ^ 《南明野史》記載,「錢(謙益)聲色自娛,末路失節,既投阮大鋮而以其妾柳氏出為奉酒。阮贈以珠冠一頂,價值千金。錢令柳姬謝阮,且命移席近阮。其丑狀令人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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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 錢謙益:《投筆集》第3疊第5首
  41. ^ 侯方域《壯悔堂文集》:「嘗聞有先朝巨公游虎丘,其為衣,去領而闊袖。一士前揖,問:』何也?』巨公曰:』去領,今朝法服。闊袖者,吾習於先朝久,聊以為便耳!』士謬為改容曰:』公真可謂兩朝領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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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 ^ 柳亞子:「及去秋武昌發難,滬上亦義軍特起。余為寓公斯土,方閉戶吟虞山《秋興》諸詩,以當鐃吹。」
  138. ^ 陳寅恪:《柳如是別傳》第5章,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1250頁
  139. ^ 陳子龍:《上少宗伯牧齋先生書》
  140. ^ 錢謙益:《啟禎野乘序》,載《牧齋有學集》卷14《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68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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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 ^ 閻爾梅:《錢牧齋招飲池亭談及國變事慟哭,作此志之,時同嚴武伯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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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 ^ 彭士望《恥躬堂詩鈔》卷16《山居感逝》
  146. ^ 顧誠《順治十一年——明清相爭的關鍵一年》,原載《清史論叢》1993年號,收錄于氏著《李岩質疑——明清易代史事探微》,光明日報出版社2012年版第409頁
  147. ^ 《清史列傳·貳臣傳錢謙益》
  148. ^ 紀昀主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173《愚菴小集》
  149. ^ 趙翼:《甌北詩話》卷9
  150. ^ 150.0 150.1 劉聲木:《論錢謙益》,載《萇楚齋四筆》卷2
  151. ^ 張鴻:《錢牧齋先生年譜序》
  152. ^ 章炳麟:《訄書·別錄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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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 ^ 顧誠:《南明史》第26章第2節
  155. ^ 錢仲聯:《夢苕盦詩話》
  156. ^ 156.0 156.1 吳晗:《「社會賢達」錢牧齋》,載《中國建設》1948年第6卷第5期
  157. ^ 游國恩主編:《中國文學史》第8編第1章第2節
  158. ^ 《黃宗羲全集·思舊錄》,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頁377
  159. ^ 凌鳳翔:《初學集序》
  160. ^ 鄒鎡:《有學集序》
  161. ^ 《清史稿·錢謙益傳》
  162. ^ 徐世昌:《晚晴簃詩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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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史稿/卷484》,出自趙爾巽清史稿